温辛猛然抬起头:“什么?”
暴龙眸色幽暗:“禁制内层有专门克制我们的物质, 可能是一种毒素, 或者是细胞溶解剂, 但不会致命, 一会儿就好了,放心吧。”
温辛怎么放心得下来!
他焦急地问:“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暴龙摇头:“这是惩罚,不会有的。”
这是……惩罚?
温辛对上暴龙的眼睛,那眼神凶戾,又透着习以为常的疲累,好像深处的灵魂已经承受了千百次残忍的鞭笞。
他的唇皮惨白无比,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绿蛇。
小蛇痛苦到在掌心中来回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丝丝声,为了抵消疼痛,只能将自己用力地蜷缩成一团。
“丝丝……”好难受……
刹那间,温辛咬紧了后槽牙,对基地的厌恶印在了骨子里:“那帮混账东西!”
暴龙看过鳞树蝰的反应,知道它只会疼上一阵,没有丧命的风险,便不再担心。
基地是一个会吞吃变异体和人的地方,想活下来必须处处小心,小蛇一时激动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行为,忘记了该有的谨慎,所以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很正常。
就像它这一次,要是在中途泄气,没能逃脱基地的魔爪,那么等待它的也必将是一场痛不欲生的酷刑。
暴龙凝视着人类青年眉宇中的怒意,那鲜明的情绪好像呼啸翻涌的潮浪,真实且澎湃,令它感到深深的不解。
这个人类身上有太多谜题,包括他刚才不由自主唤出的一声阿绿,和唤它小黑时一样自然亲昵。
有什么地方不对……
“没事的,乖。”
青年沙哑的嗓音响起,因那声线中倾泻的温柔,泛起一阵春风般的暖意,将深思中的暴龙不受控制地牵引了过去。
温辛心疼深陷鳞树蝰,下意识用手掌捧着蜷缩的小蛇,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以往团子们不舒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最快十几分钟,最晚几个小时,团子们就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显然和以往不同。
温辛快速地吸气又呼气,拇指轻抚小蛇的鳞片,不停地用柔和怜惜的话语哄着它。
“没事,乖,没事。”
“很快就会好了,很快就会不痛了。”
鳞树蝰痛得表情狰狞,听到温辛的安慰,很想回头反驳一声:什么没事,什么不痛,有本事你来试试看!
可对上温辛的眸眼,里面的心疼那么深刻,刹那间,小蛇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温辛的心声。
——要是我能替它分担这些痛苦就好了。
“阿绿,没事的,你会很快好起来。”
——快点好起来吧。
沸腾到快要爆炸的血液,像是骤然得到了冷风的抚慰,鳞树蝰如嶙峋山棱一样立起的鳞片,也柔软地贴服在身体上。
暴龙出神的功夫,鳞树蝰就这样在温辛一声声的安慰下慢慢缓和了过来。
见小绿色不复刚才的痛苦,安安稳稳地趴伏在温辛的掌心,暴龙不免怔愣。
“你做了什么?”
“什么?”
温辛没听清。
短时间内心绪起伏不停,他有点累,发现小蛇情况在逐渐好转,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弛下来,柔声问:“阿绿,你好些了?”
小蛇精神不振,软趴趴地瘫着,闻声微微抬起脑袋,伸出鲜红的蛇信,舔了一下温辛的指尖。
“我,刚才,生气。”
基于天赋,鳞树蝰能从生物体的情绪波动和激素分泌中,理解它们的语言。
但能听懂是一回事,会不会说又是另一回事。
它没对其他人类说过话,眼下第一次吐露那些拗口的字样,读音走调,磕磕巴巴。
“让你,担心,对不起。”
看着积极认错的小蛇,温辛没法不心疼,弯了下眼睛,指腹揉揉它脑袋:“为什么要生气?”
鳞树蝰将脑袋前伸,示意温辛拨动它的鳞片。
温辛照做。
在离七寸很近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根细如铁丝般的扣环,半截没入鳞树蝰的身体里,根源处泛着深红色的血丝。
和暴龙的伤势比起来,小蛇被套上禁制的伤微乎其微,血腥味不明显,就容易叫人忽略。
加上温辛撸蛇时,会主动避开让鳞树蝰感到不适的七寸,也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环。
一个差一指距离就能穿透蛇的七寸,深深扎在血肉里的环。
温辛盯着那细环,没有说话,小绿蛇便先说了:“我生气,自己老是,解不开。看你,很轻松,就想,再试一试。”
“……那是得生气一下。”
温辛用指尖轻轻敲它脑袋:“但下次不许再这么冲动了,知道么。”
鳞树蝰:“噢。”
话音未落,突然温辛用指尖挑起了那细环的部分,使它暴露在微光下,飞快地用铁钳夹断。
他又用手指捏住被夹断的一端,顺着环弯弧的形状使劲,在没有造成更多损伤的情况下,将细细的铁环一下抽出!
禁制脱身的一刻,鳞树蝰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嘶喊。
以它为圆心,空气中仿佛炸出无声的雷响,房子轰然摇晃,屋外的花草犹如被风暴挥扫,村里的人盯着摇来晃去的灯盏,惊愕出声:“地震了?!”
动静太大,地面在抖,温辛也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但是他反应快,伸手掌住桌面,让自己迅速站稳,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瞪得滚圆的蛇瞳。
鳞树蝰感受到了从头到尾的轻松。
这么久以来,它的身体都好像被一根长满毒刺的荆棘捆绑着,温辛帮它砍掉了这根荆棘,瞬间它的身体轻快得就好像要飘起来了。
力量、精力、乃至于刚刚被疼痛麻痹的神经,都在此时得到了全面释放。
它盯着温辛,双眼激动到发热,在某一个呼之欲出的节点上,突然蹿了起来:“人类,你做了,什么!”
温辛还没反应过来,小绿色便化为一道灵活的闪电,欢快不已地缠上他的手腕,顺着手臂游走在肩上,在背上,在腹部,在脑袋。
它激动得好像要把温辛全身上下游走个遍:“你帮了我,好棒!人类,你怎么,这么强大!”
“比一号,强大!”
那对此时的鳞树蝰来说,已经是它能想到的最最最好的夸赞了。
温辛见它一个劲儿往自己的袖子里钻,连忙抓住这条语无伦次的小蛇。
小蛇仍旧亢奋得不知所以,欢快地在他手腕上缠成两圈,伸出蛇信来舔他指尖,双眼迷离。
“丝丝,丝丝丝。”
你让我喜欢,好像我早就认识你一样。
温辛轻柔地揉揉它,再度拿起搁置一边的铁钳,看向一言不发的暴龙:“那我们继续?”
暴龙神色一震,猛然从近乎呆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浑身都在战栗。
温辛下意识伸出手,安抚地拍一拍它:“不怕。”
温暖的掌心贴上冰冷的鳞片,将掌中热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在暴龙饱受冲击而浑浑噩噩的意识里,近乎烧融了它的躯体。
于是温辛发现,他的安抚没让小黑平静下来,反而让大家伙抖得更严重了。
“我可能有点冷。”暴龙嘶哑地说道,“你继续,不用管我。”
听到它说冷,温辛便点燃了柴火,窗子开出一条缝来透气通风。
火光照亮了室内,让暴龙盯看着温辛的两只黄金瞳更加熠熠生辉。
但在后者注意到这灼热的视线之前,暴龙先将脑袋撇了过去,吞咽唾沫道:“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暴龙的情况比鳞树蝰要棘手得多。
温辛调整了情绪,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他先顺着环扣的连接处,将它们依次夹断,一些染血的“小挂件”在这个过程中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温辛放下铁钳,拿起水果刀烤火消毒,干脆利落地切开了和倒钩连接的血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