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身粗布麻衣,身后别着还在滴水的斗笠,一边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看向他们,开口道:
“我来这边办事,在山里迷了路,你们可知这是哪?”
他声音和平时一般和缓,身上还带着水汽,驱散了些地洞里的灼热,似乎让人狂跳不止的心瞬时平静了下来。
在这里看到应该完全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蛋子先是有些错愕,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待到脑子转过来后,他直接抱着小黑一个冲刺,伸手去抱来人的腿——他身高有限,也只能抱到腿。
尘不染伸手拍拍他头,问:“你在这作何?”
蛋子伸手比划着,想要细数那个所谓的师父的罪行,结果眼睛鼻子一顿发酸,泪水瞬间在眼睛里哗哗转,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原本能强忍着假装坚强,但一看到认识的人后就再也装不下去,猛吸着鼻子。
他这要哭不哭的样子怪丑的,其他原本也想跟着哭的人瞬间收了架势。
在蛋子哭出声之前,尘不染弯下腰,另一侧的手掌打开,露出其中握着的红绳,问:“这是从小黑身上掉下的?”
注意力被转移,蛋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小黑,发现对方脖子上确实没了平时系着的红绳,于是伸手接过,又给小黑仔仔细细系上了。
小黑的爪子动了下,而后一抬头,注意到站在一侧的人投来的视线,略微一顿,又把头转了回去。
有了大人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几个小孩手里抱着包裹,跟在尘不染身后慢慢上楼。
紧张,但终于不似之前那般紧绷。
铁子和蛋子一左一右紧紧跟在闲庭信步般的人身侧,问起他来时有无在上面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
尘不染道:“这里还有他人?”
那就是没在,身后的几个人当即松了口气。
蛋子怀里的小黑全然不做声。
走过楼梯,回到堂屋之时,屋里只有一盏灯亮着,外面大雨倾盆,不断发出怖人声响。
屋里确实没人,大门大敞着,不断有雨水扑进,门口已经湿了一片。
今日下雨,门外一片漆黑,铁子往后面躲,小声说:“那他去哪里了。”
尘不染看向一侧窗户,敛下眉眼:“多行不义,命数将尽。”
他声音轻,被外面雨声掩盖,几个小豆丁没听清,正欲再问时,他略微弯腰,眉眼舒展,问他们是否知道下山的路。
几个小豆丁已经来回多次,自是知道,也害怕那所谓的师父突然回来,不愿再待在这里,于是便想一起下山。
其他人带了雨具,撑着伞已经站至茅屋外,蛋子由于悄悄带了黑子,再也带不了其他重物,于是只能舍弃雨具。
把包裹外面的布裹小黑身上,他正欲闭眼冲进雨幕之时,后衣领却被人拎住了。
一手拎着蛋子后领子,尘不染摘下背后斗笠压对方头上,这才松了手。
斗笠对小孩来说有些过大,蛋子一手抱着小黑,一手撑起帽檐,转过身仰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
对方背着光,身形似松柏,拍了下他头上斗笠,缓声道:“走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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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尘不染最终由几个小豆丁带着下了山。
这些学徒来自不同的地方,只有一个住在这镇上的人,便只能找个店住下。
第二日,镇上人这才得知好心的修士是邪修,事情层层传开,最终由恰巧经过苏州城的宗派弟子去山里找寻邪修。
邪修比想象中要好找得多。
他就在山里,并没有走远,或者说也走不远——他倒在了一片竹林里,浑身被雨水淋透,身上有泥水和枯败竹叶,半睁着眼睛看向天上。
几个弟子原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结果他还剩半口气。
也就只有这半口气,他已经很难行动和发出声音。
周围还有残留的渗透于这方天地的邪祟气息,几个弟子仔细探了现场,大致可以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这里常年有邪祟盘踞,这个人在关了几个孩童后便想要趁机来到这边收服邪祟。
邪祟离体,他本就虚弱了不少,这时还想着要收服新邪祟,大概是想着地洞里的邪祟的能量差不多被阵法吸收转移到他身上,结果他的那些邪祟大抵是被那符咒全数击破,未能如愿,反而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现邪祟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剩半口气,已算是十足厉害。
报告宗门后把人带走,邪修的事算是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便是几个学徒的事。
他们此前也抓捕过其他邪修,算是有所见闻,知道邪修祭献时给祭品喂的药和熏的香都含了药,两种药相冲,对身体损害极大。
结果他们带了城里医师检查几个孩童身体时,却发现几个人身体都还挺好,昨天冒雨出山后还喝了姜汤,穿得暖暖身体暖暖,完全不见异状。
有药师去分析了红烛里的药和汤药,最终发现汤药里的药和正常的配方不大一致,有几味药被换成了长得极像但药性完全不同的草药。
几味药一合起来,便成了治伤寒的药。
——很难想象这个邪修到底是在哪配的药,居然被坑成了这副模样。
总之几个孩童身体无事便好。
邪修被带走,原本的学徒回了家,父母不再盼着他们能成为修士,他们修养几日后还是重回了学堂,在学堂里和往常一般跟同学一道念书。
和往常唯一的不同大概便是他们不再像往常一般厌学,在这种平静且满是书声的地方学得心安。
几个小豆丁没事,大半夜在山上迷路,下山时还淋了雨的人回去后就起了高烧。
最先意识到不对的人是远在魔界的谢景。他原本想用传音石和人聊聊天,后久久无人回应,于是直接起身出门。
出了门后遇到的便是专管魔宫事物的两个魔使,魔使瞅见他又欲出门,眼尾一颤。
他们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位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去一趟,虽算不得频繁,但比之之前守在寒岭百年不出,已经算是好了不少。
只是之前他们看到这个人出去时都喜气洋洋的,今日却不大相同,脸上没什么笑意,转瞬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一瞬跨越千万里,待到谢景到青山脚下院子外时,天色已然暗沉。
按照平时来说,这应当已经到了里面人看话本子的时间。
现在天气渐暖,对方大多喜欢在外面坐着,今天却没在。
跨过院子竹篱,他正欲敲门时,听到了从屋内传来的咳嗽声。
很低很轻,若不是这边安静,几乎很难听见。
直接放弃敲门,谢景从一侧窗户翻进了屋内。
屋里没点灯,四下一片昏暗,只有从窗户照进的些微光亮。
堂屋里没人,他便去了一侧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打开门时便有风迎面吹来。
窗户边沿上放着冰蓝的传音石,窗边坐着一个人,穿着单薄,乱糟糟的白发委地,手里摊着本书,借着从窗户照进的微弱光亮低头慢慢看着。
满室酒香。
注意到这边动静,窗边的人转头看过来,动作似乎比平时要迟缓些。
“这边风大,怎的坐在这里。”
胸腔里的跳动声还未平息,谢景大步靠近,刚想扶人起来,接触到对方皮肤时却意识到不对劲。
灼热得厉害。
这人天生手脚冰凉,手从未像这般烫过。
谢景半蹲下来,终于看到了对方脸侧细碎的汗水。
手边没帕子,他便拿自己衣袖擦过汗水,后又想着应该让人先从地上起来,再关上吹着风的窗户。
尘不染已经懒得问他为何又来,看他一阵忙活,只道:“命数未尽,只是伤寒,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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