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再怎么学了什么招式,普通人便是普通人,实质上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难也难在是普通人。
学了一招半式,但仍旧和普通人一般脆弱,轻易便可受伤,倒还难办。
楼上一侧传来动静,弟子抬头,一眼便看到了金光闪闪。
金光闪闪身边仍旧站着他那仆从,两人居高临下看过来,不复马车上那般笑脸迎人。
弟子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灵力波动,但不知来自何人。
——他们之前也掩盖了身上的灵力波动。
准确地来说是侍从掩盖了波动。
金光闪闪只是普通人,真正有本事的是平日里算不得起眼的侍从。
事情发展远超出了双方原本的预料,原本客人皆跑散,楼里一片狼藉,金光闪闪身边的侍从拿出一把长枪,长枪横扫之处,栏杆和桌案尽皆破裂。
他再一挥舞,一阵强风横扫而来。
急促短箫声响起,几近透明的屏障凭空出现,强风没能突破屏障,反而转了个方向,扫向一侧墙面。
“轰——”
一阵木制墙面破碎的声音传来,看去时,楼体已经破开一个大洞。
墙体破开时,里面人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灯光照亮雨丝,看起来雨势不算小。
弟子快速拉过身边人,指向破开的大洞,迅速道:“你从这边走,走快些,别回头。”
尘不染于是便往破开的地方走。
原本在其他地方的小厮意识到他要离开,通通涌了过来,但箫声将其拦在了一侧,再也前进不得。
前方侍卫的长枪不断扫来,弟子努力维持气息平稳,侧眼看向酒楼破开的大口。
看到顶着头白发的人影消失在残墙时,长枪枪头扫过手臂,带起一阵皮肤划裂的痛感。
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弟子把短箫一横,挡住了再次急速划来的长枪,终于专心对付眼前人。
几次扫退了侍从,还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小厮不让其伤害其余被骗来,还未曾得以逃走的人,弟子额头汗水悄然滑下。
酒楼里已不觉变得破败不堪,桌椅尽裂,屏风倒塌,管事以为只是抓住一个潜入的宗派弟子而已,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看着自己精心经营的地方变成这般模样,他不管不顾想要去拦住似是不知疲倦般不断挥舞着长刀的小厮,又试图去够侍从,让他先住手。
侍从全然没搭理他,手里长枪一转,堪堪擦着他的鼻梁而过,带起的风吹得眼睛不自觉一闭。
直到泛着冷意的枪头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他仍然无法动作,瞳孔不断震颤着,腿一软,不自觉跌坐在地上,衣衫底下湿了一片。
“铮——”
短箫硬生生接住长枪,发出一阵刺耳声响,弟子看向面前的侍从,瞳孔动了下。
总感觉少了什么,并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要说是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视线一转,看到睁着眼睛跌坐在角落的管事下巴上的胡须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修为最高的大胡子没出现在这里。
大胡子原在和他人说完事后便在自己房间打坐,意识到旁边酒楼传来异样时,通往酒楼的通道不知为何已经塌陷,不容通过。
正欲破开障碍前往酒楼之时,他脚步一顿,略微侧过头。
他侧过头的瞬间腰间长剑便同时出鞘,寒芒自空中掠过,带起一道冰蓝残影。
剑尖所指之处,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
对方顶着头白发,头发太过凌乱,看不清脸,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老人。
但这个人手上的树枝却死死挡住了长剑,无论如何都再也前进不得。
那是一种山岳般的态势,平稳而撼动不得,面对的人生不出丝毫反抗的意思。
缓慢把面前的剑尖拨到一边,尘不染道:“我不是来与你打架的,倒也不必如此。”
他声音发哑,但整个人看上去很平和,不显锋锐,也不露丝毫情绪。
大胡子看不透他,正如不知这人实力究竟高出自己多少一般,只能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被一根树枝拦住的剑。
他问:“请问大人是何人?”
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宗派之人,或者说不像是属于任何一方,自成一派,这种人没理由来找他。
对面人笑了下,说:“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指手上拿一个破树枝。
这个人语调轻松,很显然是玩笑的语气,大胡子没信,知道这人是没打算透露自己身份。脑子里瞬间把叫得出名号的人过了一遍,他发现没一个人可以和面前人的样子对得上。
不露声色握紧了手里的剑,他又问道:“那大人来这又是为何?”
“想找你聊聊。”
站久了腰受不住,尘不染四下看了眼,最终随手拉了个木几坐下,视线从不远处供桌上的从未见过的神像上掠过,好奇问:“可是你立的这个教?”
大胡子说不是。
尘不染点头:“的确看着不像。”
大胡子:“……”
大胡子沉默了一下。
对方又问他:“那你可知是谁创的?”
大胡子依旧摇头,说不知,之后反问:“大人问这些作何?”
尘不染道:“有些好奇。”
他有点想知道到底是谁才能想出这么丑的神像。
大胡子眉眼微动。
这个人意外的有问必答——虽答的都不大像是真话。
知道从这人嘴里问不出什么,也对其他事情没多大兴趣,尘不染没再问其他,只道:“收手罢。”
他说:“你干的这事怪没前途的。”
“……”
这个人说话直白得过分,大胡子眉眼一抽,嘴唇动了又动,最终道:“好。”
尘不染杵着手里小树枝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撑着腰,转身走向来时的地方。
他看着腰不大好,撑着的时候还顺带揉了两把。
就是这个时候。
大胡子瞬间拿起了手中的剑,剑光夹杂着剑柄纹阵的光亮从空中闪过。
——然后直直落向地面。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剑身之上,是一根略微脱皮的树枝。
原本已经背过身的人不知在哪个瞬间已转身,白发微微扬起,在空中扬起一阵弧度,又缓慢落下。
对这个突然而起的攻势,或者说偷袭,没有任何反应,尘不染只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得近棕的东西,递到大胡子面前,道:“吃了这个,若是你对任何人提起我,便会暴毙而亡。”
意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手上的剑也被轻松压制,大胡子没有任何选择权,只能接过这个红色近棕的东西,当着对方的面吃下。
尽管对方语气和此前一样轻松,他也丝毫不怀疑其真伪。
这次他再也没敢耍任何小心思,吃下的东西进了喉咙,彻底融进身体。
……这东西甚至似乎还有点甜。
觉得或许是感知错误,总之大胡子没敢再出声,也没有敢收回剑,就这么看着对方杵着小破树枝,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从大胡子在的地方离开后,到的便是一处屋檐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从屋檐上滑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觉着今日若是冒雨出去,肯定又少不了远在魔界的人的絮叨,尘不染略微转头,看到了一侧没有任何光亮的窗户。
屋里有人,只是因为街上发生了骚乱,恐祸及这边,于是熄了灯装作没人在,想要躲过这场骚乱。
尘不染找里面的人买了伞,缓步走上街道。
他边走边往嘴里扔了个蜜饯,有些可惜。
这些蜜饯平时下话本子,本就已经没剩多少,刚还给了那大胡子一个,库存越发紧张起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只是街上没了人影,地上还尽是客人离开时落下的各种东西。
泛湿的青石板路映着上方的光,浅浅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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