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未落,竟将头靠在他的肩侧沉沉睡去。
只留下措手不及的人下意识将他扶稳,却因这样自然的亲昵与耳边的低喃绷紧了身体。
出本后负伤的人在这里非常常见,广场上的气氛也似比往日里更加紧张肃穆,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角落的二人。
即便这样,景斯言还是将披在他身上的风衣拉紧,带着他闪身隐入一旁的暗巷。
……
金碧辉煌的电梯停在酒店顶层,女人身着精致的礼服连衣裙,即便背影也显得婀娜多姿。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她指尖道道细小的伤口和面上的心事重重。
随着电梯门打开,她将手中无意识摆弄的小型通讯器收好踏入昏暗的房间。
这里与她前几次来时没什么不同,穿过入门的长廊走进厅堂,室内未点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半遮窗帘散落的点滴光亮,和自卧室门缝内流出的微弱灯光。
女人的身材高挑,精致的妆容下是点睛之笔一般炙烈的红唇。
不正是刚从副本七层通关的小鱼。
她略带疲惫地等在书架边,目光扫过客厅落在角落半掩的房门上。
自上次在安全区遇到那个人之后,他就将她留在了身边。
他没有限制她的出入自由,唯一需要她配合的也只是共进晚餐,甚至拿出那么多张道具卡帮她。但是他说过,她可以在这里随意进出,只除了这间卧室。
她的心跳随着紧张加速,环顾四周后似不经意地抬眸顺着门缝向内望去。
卧室内昏黄的光竟是自一座水晶棺传来,自她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被铺满花瓣的水晶棺内躺着一具尸骨。
房间的主人背身懒散靠坐在水晶棺边,火焰一般赤红的长发松散披在身后。
他正小心擦拭着白骨的指节,动作斯文矜贵却温柔细致,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将指节擦拭干净后,他将白骨森森的手放回棺内摆正,又缱绻地在白骨的额心印下一吻。
而后,他似察觉什么抬眸看向门外。
门外的黑暗中空空荡荡,哪还有半个人影。
……
酒店外的小巷直通酒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让她稍稍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街市上灯酒霓虹,她走向深巷内的酒吧,试图用酒精压下杂乱的心跳。
在地狱或许可怖的场景没什么不同寻常,但那具白骨分明就是……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
虽然相处下来她也觉得晏知微和晏若紫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他将自己留在身边也不像是因为其他心思,但她却从来未曾想过……
他们分明应该是外人眼里的神明与篡位者,是众所周知的死敌。
神思混乱间她忽见霓虹灯影的深巷内,几名身形健硕的男人正将一位纤细的少年堵在中间。
“小美人,是谁把你丢在这?怎么一个人在这生闷气,要不要哥哥们陪你?”
“就是,他不喜欢你哥哥们喜欢。”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玩?”
……
“好啊。”
那少年低垂的眉目隐在暗影间,小鱼微蹙起眉,正觉有些眼熟便听到带着嗤笑的冷嘲声。
这声音小鱼再耳熟不过,正是前一个副本后不知去向的沈逆。
下一秒,围在他身边的几人忽然掩住自己的脖颈满面痛苦,仿佛溺水之人濒死的挣扎。
“他不喜欢我?”
这样的变故惹得街巷内的人纷纷侧目,这里明明是安全区,习惯了互相挑衅自以为安全的众人个个面色灰败。
前一刻还气势凌人的几人此刻都已面色青紫,挣扎着在他的问话中惊恐摇头:“喜、喜欢。”
呼吸再一次回到胸腔内,几人还未止住呛咳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安全区……更是精神系异能的乐园。
沈逆冰冷的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推搡着离开。
待到喧闹的街巷内恢复寂静,他若有所觉地转头看向巷尾的那间酒吧。
小鱼穿过酒吧内交错狂欢的人群径直走向后门,将无人的卫生间反锁,捧起水冲过脸颊。
就在她取出口红打算将唇妆补好时,口袋中耳钉般大小的通讯器掉在了洗漱台边。
过度的戒备让她被这样细小的声音激得浑身一僵,她稍稍平复了心情将东西捡起,刚抬起头却在镜子中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
连阙站在熟悉而陌生的小吃街。
这一次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知道自己正身处梦境。
他在前一个副本中断断续续做过太多的梦,以至于看向熟悉的人时也有些恍如隔世。
“怎么了?”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察觉自己的目光,他也一如既往只是一位看客时,晏若紫却停下了吞咽的动作向他看来。
连阙怔忪停下脚步,梦境中的身体竟亦驻足。
他诧异地环视着四周,喧闹的夜市、摩肩接踵的人群,不知他为何停下脚步等待的晏若紫。
他竟可以在梦中自由行动了?
“糟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私自出来了?!”晏若紫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走啊!我很快的,等我回来!”
连阙看着她似收到了谁的消息快步跑远,他并未去追,只安静站在原地。
在辨识不清的记忆中,这一幕也似曾相识。
这个梦或许并非与晏若紫有关。
他环顾着四周,循着熟悉的感觉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人潮更深处走去。
穿过长街后人群开始变得稀疏,零零散散的商铺废弃或打烊。
再行至更深处,食物的香气中混杂着阵阵潮湿腐败的味道,偶尔传来砧板上剁肉的断续声响。
连阙在这家破败的店铺前站定,顺着昏暗的房间望去,身形臃肿的屠夫正背身将几块骨头剁碎。
这间店铺的环境极差又在街巷内最深处,门前早已没有半个人影,屠夫却依旧在卖力地将辨别不清的骨肉剁碎。
他的头上系着一条脏污的汗巾,动作如同循规蹈矩的机械,身上的横肉随着每一次刀落轻颤。
这个人……很奇怪。
如果连阙并未走过副本,或许无从窥探他身上奇怪的究竟是什么,但此刻的他已不难看出,眼前的屠夫或许早已发生了异化。
连阙顺着晦暗的地砖看向他身后半掩着的门,观察过四周翻过围院绕到房后。
即便隔着院落,后厨的窗依旧被几条木板钉死,连阙靠近窗缝看向昏暗的房间。
混乱不堪的暗室内,地砖上早已被染上了一片暗红,墙角与桌台之上亦是触目惊心。
数不清的孩童堆叠间口鼻与手脚都被牢牢捆缚住,他们个个满身伤痕、神色惊恐而绝望地挣扎着,只除了角落昏迷的少年。
即便少年身形与他记忆中有些许差别,连阙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就是景斯言。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地狱有自己的法度与规则,什么样的人该下地狱、什么样的人该入轮回,是数万年来的铁律——即便是神明也不该干预。】
【原本不是那样的,机械脊椎的更换设计并没有体外的部分。】
【他当时的样子……所有人都说他是比异化物更可怕的怪物。】
……
时云山与晏知微的话依稀还在耳畔,那些零碎的片段随着面前的场景冲击到他的脑海。
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内,他们竟曾身处这样近的地方。
此刻的他刚换下背后的脊椎骨,除此之外身上的骨骼还都是真正人类的骨骼。
他的身上虽没有伤痕却面色苍白,少年人的骨骼让他看上去比往日稍显单薄,身体还因对外来的机械脊椎有着排斥的反应,高烧中显得疲乏而脆弱。
连阙晃神的片刻,屠夫推开了后厨的大门,浑浊的双眸扫过瑟缩的众人,最终选中了一个男孩拎住他的后腿向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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