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对他绝对算不上信任,却又要借着他的名头制造出一个傀儡。
如果祈桑想要转移薛氏的注意力,只能用自己作为诱饵。
朱笔滴下的那一块朱墨洇开在白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要杀我,是因为我如今是类魔种。”
“可他明明也是混沌物种,是类魔种,你却要想尽办法保下他。”
盛翎嗓音平静得可怕。
“祈桑,原来你也有心。”
青梅竹马的陪伴也无法捂热祈桑的心,凭什么霄晖能够得到月神的偏爱。
凭什么。
不甘心。
盛翎从前从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知道祈桑不会对任何人有偏爱。
可当那个从无例外的人出现了特殊的例外,从前的种种“求不得”,就会在比较之下,变成烧山的神火,扑沙的潮汐。
盛翎变成“类魔种”本是意外,从前他从没有真的变成“魔族”的实感。
如今心中妒火沸腾,扭曲的酸涩嫉恨蔓延在筋络,他头一回清楚地感觉到了体内滋生的魔气。
哪怕在气狠了的情况下,盛翎也做不出任何伤害祈桑的举动。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最终盛翎掌中溢出一团魔气,对准祈桑打去。
祈桑躲也不躲,笃定极了盛翎不会伤到他。
果然,这团魔气擦着祈桑的耳侧,带起一阵疾风,狠狠砸在书房后的墙壁上。
“祈、桑。”
盛翎咬牙切齿地叫了他的名字。
“我一定会好好演这场戏的。”
*
鲛人海域横空现世,祈桑把千滨府的商玺大人留在了那,这本来就足够令人惊奇。
谁料月神回府当日,不知怎么的,与盛翎又起了争执,两人大打出手,最终不欢而散。
更有甚者传言——
盛翎用的似乎是魔气。
祈桑如今对魔族赶尽杀绝,这件事是人尽皆知的。
自己的下属竟然堕魔,这绝对算得上莫大的丑闻,然而千滨府却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往好处想,是祈桑不在意流言蜚语。
往坏处想,是不是千滨府已经没有能力压下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了?
还没等外人去试探祈桑的态度。
千滨府就率先发出一则告示——盛翎勾结魔族,已被月神逐出千滨府。
众人哗然,毕竟月神消失的那两百年里,盛翎为千滨府做了多少事,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月神回府不久,便将为他尽忠竭节的下属赶了出去……实在是有些卸磨杀驴的嫌疑。
等到城中传闻愈演愈烈,甚至发展到离谱的程度时,薛氏正式宣布与千滨府割席断交。
哪怕所有人都看见了私底下的暗潮汹涌,但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针对祈桑的刺杀愈发频繁明显。
当然,薛氏没指望这些“小打小闹”可以成功,他们只是想消耗祈桑的精力。
他们以为,盛翎离开了千滨府,商玺远在鲛人海域,祈桑孤立无援,迟早捉襟见肘。
事实上,祈桑不仅没有捉襟见肘,甚至很多时候都没发现他们的“刺杀”。
盛翎走的时候,并没有将自己训出来的一干死士暗卫都带走。
那些如影子一般的死士,从始至终效忠的都是千滨府的主人。
盛翎被逐出千滨府的第三月。
一直在休养生息的魔域突然高调传出消息,他们要立新魔尊了。
从前魔尊之位空悬,一是没人敢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二是魔域内的确已经被祈桑杀得青黄不接了。
让相当于只有人族元婴期修为的魔当魔尊,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好事者稍微打探了一下消息,得知新任魔尊姓“盛”,渡劫期修为。
几人顿时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然而他们以为一触即发的大战并没有爆发。
无论是千滨府还是魔域,都没有主动去挑衅对方。
日月逾迈,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在热热闹闹的春节里,众人却骇然听闻月神遇刺昏迷的消息。
行刺的凶手也抓出来了,交代说是薛氏某位长老的部下。
不明所以的百姓都在指责薛氏背地里害人,上不得台面。
千滨府内,气氛却没那么紧张。
月神寝居,“遇刺”的月神躺在床上,暗卫为他端来了药,他只看了一眼,便让对方将药倒在房内的绿植盆中。
暗卫欲言又止:“殿下,您还打算装多久?这盆绿萝似乎快要被淹死了。”
“不用着急。”祈桑不咸不淡地撇了他一眼,“等薛氏给一个‘交待’,我便会痊愈。”
暗卫心疼月神,也有些心疼绿萝。
祈桑头疼地转移话题:“我让你这段时间办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在鲛人海域对鲛人王的承诺不是一句空话,他一回来就着手解决这件事。
暗卫条理清晰地汇报工作,基本顺利。
妖魔化鲛人的人在渐渐变少,但根深蒂固的恐惧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解决。
那些见不得光的鲛人买卖,祈桑也因势而动,趁机查封了几个地方。
负责抓捕和售卖鲛人的鲛猎,都被他带到人前斩杀,以儆效尤。
汇报完工作,暗卫似乎还有话说。
“殿下,盛……魔域那里,最近似乎有动作。”
祈桑漫不经心抬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暗卫详细汇报了魔族这段时间的行为,“魔域最近一直在挑衅人族,杀了不少人。”
祈桑问:“都杀了哪些人?”
暗卫顿了一下:“薛氏分布在各地的势力,基本上都被魔族侵扰过。”
“挺好的。”祈桑笑了一声,“我们的人呢?”
暗卫说:“也被魔族攻击过。”
祈桑问:“伤亡呢?”
暗卫:“……无人伤亡。”
祈桑好笑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暗卫拱手行礼,旋即恭恭敬敬地离开房间。
祈桑重新躺回床上,目光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窗外。
那里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
不管月神先前的行径惹了多少民怨,但他在百姓中的地位还是不可比拟的。
不少百姓自发集结了一条队伍,在薛氏大门前游行抗议。
若聚集在门前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卫兵,薛氏尚且还能武力镇压。
可百姓偏偏是最打不得,骂不得的“覆舟之水”。
有幸被祈桑挑中的那位长老,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够呛,他敲着拐杖与薛氏族老咒骂祈桑。
顺便表表忠心。
“我派出去的都是死士,怎么可能被他们问出话来?!”
长老恨恨地瞪着地面,仿佛那里躺着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祈桑。
“此子故意泄露假消息,心思深沉,断不可留!”
长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族老望向他时阴沉的脸色。
“好了。”薛氏族老慢悠悠地开口,“我不会让你白白蒙受冤屈的。”
长老总觉得这番话和平时有哪里不一样,被族老黑沉沉的眼瞳一扫,不寒而栗。
“多谢……族老,我定当为薛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薛氏族老很欣慰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能有这个决心,薛氏定当不会薄待于你。”
长老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多想。
他连连点头,拄着拐杖,步伐缓缓地转身离开。
在长老看不到的背后,薛氏族老抬手一挥,身后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满身肃杀之气。
薛氏族老低声对这人吩咐了两句,那人恭敬地颔首,悄无声息地又隐没进黑暗之中。
四周静默。
满是的杀意荡然无存。
薛氏族老刚刚故作慈祥的眼神瞬间消失,他的眼神如同湿地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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