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数落,“有人信口开河?”
“谁知道她会找来?”白隐玉振振有词,“人家都是躲着妖魔鬼怪还来不及呢。再说,”他灵机一动,推卸责任,“还不都是为着你?”
“我?”承曦愕然。
“你不记得她是谁?”
小神君听了个笑话,“为何要记得?”
小狐妖急了,“就是看焰火那晚,她要堵你去画舫来着,我就把她单独拉到一边……”
承曦念起,是有这么档子事儿,当时他问白隐玉说了什么,小狐妖还跟他故弄玄虚。
“你吓唬人家了?”
“也不算吧,”小狐妖吞吞吐吐,“她这个人很难缠的,我就是露了一小下尾巴而已。”谁叫她把自己当小倌来着,他当时急于脱身,又确实记仇,便露了行迹,着实把柳妈妈吓得好一阵子魂不附体。
神君叱责,“恃强凌弱,无法无天,成何体统?下界真是没有规矩。”
白隐玉不可思议,“说的你怎么好似从九重天上下来的,再说了,自打魔王被封印以来,下界本就无归无矩,苍凌到来之前,我们这里也没少被各路妖魔鬼怪打劫。人间花花世界,纸醉金迷又无自保之力,自然招不轨之徒觊觎。什么牛鬼蛇神的路过都要踩一脚占点便宜,这些年也不见上界的神仙主持正义。我这种只不过偶尔唬唬人的,都算行事讲究,你凭什么苛责我?”
动辄一大堆歪理邪说,承曦已然习惯,不往他的圈子里绕。
“既然如此理正词直,为何还要躲躲藏藏?”
“你?!”白隐玉怒目圆瞪,他发觉这小山鸡学坏了。他堵了半天气,见人家无动于衷,又受不了耳边传来的阵阵抽泣,认怂道,“我不是夸了口吗,苍凌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夸口?”承曦挑眉。
“嗯。”小狐狸精垂头丧气。
承曦重复,“狐妖大王?”
“是啊,是啊,你也跟他们没差,笑个够吧。”小狐狸精破罐子破摔。
神君火上浇油,“口无遮拦,活该被嘲。”
“你,你,你,没良心!”白隐玉抓狂。
承曦适可而止,再怼下去,小狐狸精怕是要化形遁逃了。话说回来,前两日白隐玉刚刚傲娇地宣布,双修之后,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化形,不会再在云雨情浓时,猝不及防地缩成一团。
其实,承曦还有些不可言说的遗憾。
“好了,男子汉顶天立地,做错了就要认。”他淡然劝说。
“我不是男子汉,我是狐狸精。”小狐狸耍赖。
承曦不吃他这套,“狐狸精也得敢作敢当。”
少年委屈,“你也不向着我。”
承曦:“……”这一句格外有杀伤力。
一向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小战神勉为其难,“若是他们太过分,我护着你。”
小狐妖不领情,“你又打不过他。”
承曦简直要被他气死,冷着脸沉声道,“我说护着你便会护着,你信我就好。那妇人宁可向妖怪乞援,可见是遭了生死攸关的劫难,你既夸得出口,怎能临阵脱逃?”这孩子要是在他出战带的队伍里,阖该请出天条伺候。
白隐玉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狐狸眼,他清楚承曦讲得在理。好吧,管他是不是逞英雄,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总归要有底气许多。
他大踏步现身,耀武扬威地自报家门,“狐妖大王在此,何人伸冤?”
承曦无语仰天,欲哭无泪。
这边厢他刚蹦出来,那边苍凌也带着小妖们赶到。他适才正在桃花精姐姐的园子里品酒,小地鼠一抛出“狐妖大王”几个字,他噗嗤一下满口酒液喷到酒桶里,气得桃花精姐姐追着他打。清羽一听也料到是自家熊孩子惹事,忙跟着一起来瞧瞧。
是以,看在清羽的面子上,苍凌听到白隐玉大言不惭的那一句,没有当场拆穿。
“恭迎大王回山。”他甚至阴阳怪气地迎合,他身后的穿山甲、小地鼠们心领神会,跟着挤眉弄眼地高喊,“恭迎大王回山。”
柳妈妈这时候哪还分辨得出什么语气,一骨碌连滚带爬地奔到白隐玉身前,以头抢地,“大王,求您,求您,救命啊。”
一众山间小妖没见过这架势,顿时面面相觑,暂时忘了互相的不对付。
他们把柳妈妈带到半山腰的平地,围拢一圈,苍凌设了肉眼不可见的雾障。
“这位妈妈,您有话慢慢讲。”清羽搀扶着战栗的妇人,安慰着。柳妈妈可见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更无暇畏惧,脸上泪水鼻涕糊成一团,哭两声讲一句,断断续续,好半天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话说,本月正是千载难逢的花朝吉日,万事皆宜。是以,周边但凡有婚嫁打算的人家大多扎堆安排在这月余之内。方圆村镇几乎锣鼓不断,持续喧闹着。其实,第一家成亲当日便出事了,只不过那是村子里一户小户人家,事出突然,新娘受到惊吓昏迷了好几日,新郎不知所踪,庄稼人没见过世面,也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报官已是三日之后,又赶上官差懈怠渎职,压根不当回事,走了个过场就匆匆以山匪作乱为由结了案。这期间,接连发生了三四起相似案件,但因分散在各个村落,未被串联到一处。
直到五日之前,镇子里两家结亲,热热闹闹的喜宴过后,将新郎送入洞房,其余人便散了。第二日清早,等着一对新人奉茶的公婆左右等不到,差人去找,才发现新娘在房间里直接吓断了气,新郎不翼而飞。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之前几桩奇案的传闻也相继发酵开来,人心惶惶,尚未办喜事的人家戚戚然不知如何是好。
眼瞅着事态要闹大,刚刚上任不久的知县岂能让自己买官的银子打了水漂,于是一边压制民愤,一边散播正在追缴山匪的消息,诱导大家放松警惕。又半哄半威逼地,胁迫马员外家按部就班地办事儿招婿。当天知县把县衙的捕快都派到了马员外家里防范,一直将新郎护送到洞房,院子里整夜都有人守着。
结果,祸事一如既往。
谁也没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动静,留在婚房里给新人报警用的铜锣一夜未响。翌日尚未到预定好的卯时,马员外夫人便等不及带丫鬟闯进门去。随即一声哀嚎,差点儿晕死过去。好在马家姑娘只是惊吓过度,并未断气。而不知去向的赘婿,则是柳妈妈一手带大的胞弟。
现场门窗完好,房内确认无地道隧洞,这蹊跷事显然非人力可为。知县也打了退堂鼓,生怕引火烧身,之前的豪言壮语全都不作数了,直接撤了衙役,以全力剿匪为名,闭门不出。
马家见女儿无恙,亦不在乎一个上门女婿的下落。原本他们就不满意柳家小哥的出身,婚宴都不许柳妈妈参加,要不是小姐一意孤行,根本就不会结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一拍两散最好,哪还甘于有难同当。
是以,柳妈妈几次三番求助,皆被扫地出门。她一个青楼的老鸨,瞅着表面风光,来消遣的金主嘴上给面子称他一声“妈妈”,实则没有人真的瞧得起她。遇到这样的事,除了楼里的姑娘真心替她忧心焦急,却帮不上忙,其余门路皆是竹篮子打水,无人援手。
柳妈妈也联络了其他的苦主,亦为穷苦软弱之人,除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无用处。
实在无路可走,她才想起白隐玉这么一档子瓜葛,当即也顾不上什么人妖有别后患无穷,头脑一热,死马当作活马医,奔着后山就来了。
“狐妖大王,各位妖精大人、祖宗……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柳妈妈已然几天几夜未睡,这一顿连说带哭,神志有些恍惚,语无伦次地,听得众妖直皱眉头。
说着又要下跪,被清羽眼疾手快地拦下,又改为作揖,嘴里不住地恳求着,煞是可怜。
小狐妖那直性子哪看得下去,适才听得过程中便几次差点儿忍不住冲出去,先下山拆了那知县的府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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