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有灵人参为引万年龟丹为精华炼制的丹丸,寻常人吃下去,命是当即救回来了,但五脏六腑无法承受火烧火燎的能量,痛苦难当。
青年睁开双眸的一瞬间,殷红的血液从鼻腔与口唇中汩汩溢出。他紧紧攒着心口的里衣,圆润的指甲陷入肌肤,像要把内里燃烧的火团抓出来一般。那双仿佛泰山崩于前也无波无澜的浅色眸子里蓄满了迷茫的水雾,无助且无辜。
紫云骇然,下意识伸手拦着他自残的手掌。她体温寒凉,如久旱逢甘霖,青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本能地靠近,再靠近,好似在烈焰焚烧中汲取最后一丝活命的气息。
紫云陡然撞入青年单薄却滚烫的胸膛,大脑兀地一片空白。经年累月罩在心尖无形的枷锁倏地碎裂,刹那间,原始的欲望被猝不及防又势不可挡地激发。她是狐妖,采阳补阴天经地义,几千年来,她从未有哪一霎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她也不过本性难移。
紫云反客为主,扑了上去,急切地寻找着青年的嘴唇,将混着血腥的无处安放的灼热吸入她的心腑,再渡回飞蛾扑火般的连绵不断的冰寒灵力。
青年混沌煎熬,逆来顺受。仅存的里衣被狐妖锋利的指抓撕扯得四分五裂,冰火两重天的肌肤互相纠缠,恨不能钻到对方骨血里去。
把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来,玷污他,弄脏他……紫云脑海中没来由地反复叫嚣着。就在木已成舟的前一刹,她蓦地扫到青年湿漉漉打颤的睫毛和深藏在眸底化不开的万年冰霜。坚硬得凄冷彻骨,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俨然泥塑的佛像,一碰即碎,再也拼不起来。
她猝然间如梦方醒,猛地将人推开,一个闪身来到井边,引水湿身,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又拎着满木桶的刺骨井水跑回去,兜头灌下。一桶接一桶,直至熄灭了彼此所有的心火、欲火、无名火……
青年再次清醒过来时,一丝不挂地躺在干燥的薄衾下。他之前高热,虽浑浑噩噩但非是失忆,不明缘由,可荒唐行径记得七七八八。
紫云托腮坐在破旧的的小桌案边走神,听到声响随即望过去,入目便是那一张惨白的面容上万念俱灰的神色。
她遽然火起,冷声质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青年哑声,“段,玉。”
狐妖眉峰一挑,刻意讽刺地称呼,“段郎克己复礼,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之规?”
段玉涩然,“吾,知。”
紫云起身,咄咄逼人,“那你是准备以身相许,还是以死明志啊?”不待人回答,她恶狠狠地威胁,“我这种不知自重的女人是没什么同情心的,你若是一命呜呼,我也再占不到什么便宜,即刻就让医馆把你那重病的母亲扔到街上去。”
“你……”段玉羞愤欲死,却又无可奈何,终是无言反驳。
紫云一扫阴霾,心口那股闲气终于撒了出去。她神清气爽地挥了挥手,大发慈悲,“我去给你搞点吃食,免得饿死了无人还账。”
至此,恣意数千年的狐妖后知后觉,逗弄一板一眼的读书人竟是比游戏人间还要乐趣多多的事来。
这位段姓书生,每日勤勤恳恳地往返于村落与镇子之间。看望过母亲之后,便在集市上支一个小摊子,替人书写信笺、誊抄话本辛苦挣钱。话说回来,卸下戏台上百媚千娇的扮相,这人身上竟不余丝毫脂粉气。好看也是好看的,无端有些遗憾罢了。
紫云兴致勃勃地坐在街对面,光是撑着脑袋盯着那人一丝不苟认真落笔的样子便能瞧上大半天。间或觑到动机不纯的大姑娘小媳妇,便冲上去阴阳怪气地示威一番。那副洋洋得意的村妇架势,若是让那些曾经被她揍得抱头鼠窜的大妖见到,不知作何感想。
这一日,她晃了个神动作慢了些,眼瞅着怀春少女的绢帕就要搭到青年手背上。横地里有人慌忙拦阻,老妈子如临大敌地规劝,“小姐莫要迷了眼,这人瞧着老实,之前可是个下三滥的戏子,沾不得。”
“你说谁呢?”狐妖大怒,一手掀了桌子,给那老妈子砸倒在地。“你不下三滥你当街嚼舌根,你个老不死的。”
“哎呦,戏子恶霸打人了。”老太太撒泼嚎啕,顿时招惹一群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紫云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正待上前补上一脚,段玉扯她衣袖拦下,“还不够丢人现眼?”
“谁丢人现眼了,明明……”她觑到青年蹲在地上捡东西的背影止不住地战栗,倏地闭嘴,俯下身帮人一起收拾烂摊子。挡着护着那薄削却笔挺的脊梁,匆忙自人群中挤了出去。
一路无言,到家之后,段玉沉默地做了粗茶淡饭。
紫云撂下碗筷,青年刚要伸手拾掇,她“啪”地拍了一巴掌,将人手背都打红了。狐妖大爷恶霸似的命令,“好久没听过了,耳朵痒,给爷唱一段。”
段玉愕然,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又羞又凶。看在紫云眼里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不唱?”狐妖挑衅。
“不唱。”青年怒视。
“好,”紫云云淡风轻,“那我就扣你的月钱,反正明日是跟医馆结账的日子,你自行前去吧。”她说得出做得到,这一点段玉是见识过的。
“你!”青年再次无言以对,这一招虽恶劣,却屡试不爽。
他悲愤地抿唇,良久,待要开口,紫云摇了摇手指头,“如此寡淡,不伦不类的,去给我扮上。”
这一回,段玉只是略微迟滞了须臾,便回房,翻出压箱底的大红戏装。他麻木地穿上,胡乱拢了散发,失魂落魄地走到院里。
紫云未再挑剔,颔首示意他开始。
青年深吸一口气,屈辱地开腔,唱词如刻在舌尖,字字连贯,却无悲无喜。
一曲唱罢,他哽声,“可够?”
紫云随意,“够了。”
青年转身,徐徐回返,步步如坠千钧。
紫云将一锭金子砸在桌面上,突兀的声响止住了段玉的脚步。
身后响起的音调玩世不恭却自有一番气度。
“这是你今日卖艺所得,够得上你母亲三年诊金,衣食无忧。”
“这世上本无公平可言,生逢乱世,不偷不抢不欺不瞒,凭本事赚银钱,比那些坑蒙拐骗恃强凌弱的败类不知强上多少,也非怨天尤人卖儿卖女之辈可比。”
“人活一世,除了你自己,没人有资格瞧不起你。”
言罢,紫云自行回房,没心没肺睡得昏天暗地。浑不知隔壁房里,青年枯坐整夜。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段家老太太沉珂难愈,春来暑往,半载过去,方才得见曙光。这期间,紫云发觉段玉年纪轻轻,亦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她隔三差五回到山顶,偷拔树精婆婆栽种的遍地稀罕药草,拿回去加到餐食里,盯着人吃下。偶尔做贼心虚,也捎些点心糕饼哄哄那多日不见的文静丫头。又在人家开口欲喊娘亲之际,吓得夺命而逃。
婆婆每每唉声叹气,“千挑万选,瞧上个病秧子,自讨苦吃。”
紫云嘴硬,“凡人寿数也就那么回事,早死早投胎,省得耽搁我飞升。”
“你啊,口是心非。”
“你那些什么破草药,百无一用。”
段家老太太大病得愈,从医馆回返的好日子,紫云特意买了挂鞭崩得噼里啪啦,哄得老人家喜笑颜开。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冰坨子,也难得展颜。
皆大欢喜之际,老大夫将她拖到一边,欲言又止。
“老朽偶查段小哥脉象,虚不承补,乍温乍火,怕是寿数将尽。”
紫云手中瓜果落地,摔得一塌糊涂。
傍晚,她伫立月下良久。在段玉
第三回 从身侧路过时,紫云出声,“段玉,我馋你的身子。”
青年拧眉,又是那一句,“你……自重。”
狐妖哂笑,“欠债还钱,我总要收账的。”
段玉抿紧唇线,“你待如何?”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