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阁下及其家属(48)
伯里斯微笑:“其实您的感觉很对,魔法研究者的数量确实在逐年增加,虽然增加得比较缓慢。”
说完之后,他突然有些好奇一件事——骸骨大君每百年能出现七天,在那么多个七天中,难道骸骨大君只和一个法师交流过?
洛特隐约谈起过这些,他说得比较迂回,大意是“认真做出承诺要帮他脱离诅咒的,只有伯里斯一人”。照这么想……是不是还有“不认真”作出承诺的?或者同样认真,但是没能成功帮到他的?
伯里斯摇摇头,很快就抛开了这些思绪。他发现自己有点受到洛特的传染,越来越爱关注没营养没意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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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五塔半岛时,伯里斯和洛特当然走了“贵宾红毯”。
接待“学徒柯雷夫”的时候,负责检查的法师表情很微妙,旁边还有两个闲着的法师窃窃私语地围观……看来这帮研究者也没多清心寡欲,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们一个都没漏听。
检查者仔细看了看红玉髓戒指。她认得戒指,也探查出了属于伯里斯本人的法术许可,但她还是久久地盯着“柯雷夫”的手,直到小法师出声问她是否有什么问题。
“哦,没什么,抱歉,”检查者尴尬地笑了笑,“看到你的手,我想起了我的老师……他的手指也是这样,受过伤,又被重新接好。我说的是鲁尔导师,你听说过他吧?”
伯里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鲁尔……阁下啊,”伯里斯用了“阁下”,他实在不想对比自己小十岁而且水平一般的人尊称“导师”,“我听说过,他年轻时被黑崖堡的人折断过手指。”
检查者点点头:“是啊,其实那件事只是个误会。从前的死灵学研究者过得比较艰难。我们现在就好多了,他们那代人年轻时还不太好……不过你是怎么回事?”
伯里斯苦笑了一下:“这个和法术无关,只是小时候留下的伤……我的家乡那边比较乱。幸好有人帮我治好了,不然我就当不了法师了。”
离开检查间后,洛特凑到伯里斯耳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不怪我吗?”
话题来得太突然,伯里斯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洛特隔着袍子握了握伯里斯的手指。
伯里斯把手指蜷了起来:“为什么我要怪您,怪您哪方面?医术不精什么的?”
“不是。我没有一直陪着你,而是又返回镜冰湖了,我想看看湖里到底怎么回事……等我再返回来的时候,你又不见了。”
伯里斯说:“这不怪您,是我自己乱跑的。在那之前是您从河里救了我,我很感谢您。”
“那就好。”洛特一手按在心口,“再找到你时,你好虚弱,手还被伤了成那样,当时我好心疼噢,但我要忍着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为什么……”伯里斯想问的是,您又不是要干坏事,为什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不能问。洛特一定会怎么肉麻怎么回答。
他的预感是对的,只可惜他的提问已经收不回去了。洛特又凑近了点,冰蓝色的眸子直直映进他的眼睛里:“因为,那时我已经有点想吻你了。但是不行,时机不对。我们还不认识,你的状态又那么差,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用你的痛苦取乐。”
伯里斯踏上下塔的浮碟,低着头,一手捏着眉心……这浮碟做得真粗糙,连防止跌落的侧面力场都不做,这就是五塔半岛的风格,他们只重视实验室和课堂,生活细节能省就省……
洛特在旁边偷笑。他的小法师又难为情了,他简直是在戳含羞草。
浪漫小说里明明不是这样,那些主角认识不久就互相倾诉爱慕,两人一个比一个肉麻,被撩拨时会以拥吻来回答……估计他的伯里斯是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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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里斯最感兴趣的发表会在明天上午,今天的会议他只是随便听听,根本不怎么过脑子,反正也没有人会来问年轻学徒的意见。
黄昏时,今天最后一场会议在第一研修塔召开。这场之后就是晚餐时间和休息时间了。
会议是关于传送法术的。传送法术看似安全和平,其实却是所有已知稳定法术中最难施展、也最危险的。它是一种扭曲空间与物质的法术,和异界探知类法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它刚被发明出来的年代,它曾导致过数起诡异而悲惨的失败案例,比如人体与身上的物品被传送后无法分离,或人体与自然环境被嵌合在一起等等……(注1)
到了今天,传送类法术已经发展得成熟安全了很多,就算施法失败,也只会导致目的地偏离或无法启动,不会再出现从前那些骇人惨案。即使如此,法师们对它仍然比较慎重,即使是资深的法师也很少临时施展传送,大家更喜欢提前花一些时间,细细设计法阵,力求稳妥精准,在法阵与法阵之间完成固定目的地的旅行。伯里斯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传送法术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只有本位面的原生生命才能施展传送。法师称之为“奥法之神的馈赠”。
这一点是研究异界学的法师们发现的。他们曾成功召唤过一种名为“伪辉蓝枭”的生物,在幽暗界,它以擅长闪现和空间跳跃著称,来到人间后,它却完全失去了这种能力。
在关于神术的著作中也提到过这些。据说,在各个位面还未彼此流放之前,三善神都曾化为某种实体在人间行走。普林汀修娜是金发的女战士,艾鲁本是手持高拐杖的精灵,奥塔罗特是穿着黑色祭袍的入殓师……他们的行迹形成了今天的“神术脉络”,这证明他们在人间从未利用神力传送,而是一直老老实实地用脚行走。
这一点也影响到了骸骨大君,他可以飞,可以免疫各种魔法和物理伤害,可以手撕尸体,力量未劣化前还能施展各种强大的法术……但他就是不能施展传送术,在人间不能,在亡者之沼也不能。
他能被诅咒拎出来、再拎回去,只能使用别人施展好的法阵。照这么推测,也许他只有在黑湖神域里才能传送自己,因为那里是他的出生地。
会议的前半小时,洛特听得十分认真。台上演讲的法师回顾了传送术的发明与发展,用很多案例强调了法术的难点和危险性……洛特超级爱听失败案例,尤其是带有恐怖色彩的那些。
第一段演讲结束了,另一个学者走上演示台,带着助手展示不同法阵的构成方式与各自利弊……面对一大堆图标数据和字符,洛特开始打哈欠了,伯里斯倒是来了点精神。
台上的学者叫葛林迪尔,是个半精灵。多年前,很多老师觉得他缺乏天分,而伯里斯却认为他具有巨大的潜力,后来他果然很快开了窍,成长为优秀的异界学研究者。对了,从血统上来说他算是黑松的远亲晚辈,但他和黑松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葛林迪尔的讲话结束后,三个年轻法师站上了讲台。他们是刚刚获得教学资格的新任老师,一起研究出了即时传送的新方法,好像是修改了几个参数,简化了施法方式什么的。
“即时传送”就是指临场施展的传送术,而非提前预置的法阵。即时传送时,施法者要在自己脚下或空地上施法,然后让参与传送的人触发字符……这一点和预置法阵一样。现在,这三个年轻法师搞出了一种新方式:你可以不再把法术放在自己脚边或者空地上,而是隔着一段距离,远程扔在别人脚下。
比如你走在路上,看到前面远远走来一个半兽人流氓,只要你够熟练,你就可以快速将传送术丢在他脚下,把他送到遥远的雪山上或大海里;或者,你想解救某人脱困,但那人对魔法十分畏惧,不肯配合你走进法术,你又没他力气大,不能强行把他推进去,那么现在你就可以直接把法术丢在他脚下,不需要获得他的同意了。
“谁会这样施法啊……”伯里斯身后,有个法师小声嘀咕了一声。
能熟练即时传送的法师,通常也不会害怕一般的袭击者;而那些会因为别人不配合而烦恼、面对冲突时无计可施的法师,通常其能力又不足以施展即时传送……这个“往别人脚下直接丢传送”的法术有点尴尬,两边不沾,还带了点恶作剧色彩。
更何况,万一真有几个没规矩的法师在外面乱用这种技法,他们会把法师群体的名声败坏回几十年前的。
这时,台上其中一个法师突然走到伯里斯面前。伯里斯坐的位置距讲台很远,显然这法师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我们要现场做演示。这位年轻的学徒,可不可以请你来配合一下?”法师做出邀请的手势。
放眼望去,整个会议厅里到处都是中老年人,零星的一两个精灵更是看不出岁数,他们带的助手和学徒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让长辈和同辈来配合演示有些失礼,所以角落里的“小学徒柯雷夫”是最好的人选。
伯里斯正犹豫着,面前的法师又说:“这法术不仅能包含一人,还可以在同一次施法中将法术分成几块,丢向位置不同、彼此肢体无接触的人,他们会被传向同样的目的地。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位参与者来配合,请问有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洛特兴奋地站了起来:“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致敬“费城实验”。这是一个蛮出名的美国都市传说,好奇的可以搜一下。
第47章
洛特也顶着一张年轻面孔。之所以那名法师先邀请伯里斯,而不是旁边的洛特,是因为洛特看起来满脸迷茫无聊,似乎根本听不懂法术分析……法师们怀疑他是被某个不负责的导师派来充数的新生。在五塔半岛,很少有教师愿意理睬纯粹的新生,大家都只愿意和有一定基础的人交流。
“您的魔法免疫不会影响这个吗?”走出座位时,伯里斯小声提醒洛特。如果洛特在众目睽睽下无法被传送,法师们肯定会察觉出问题。
洛特得意地回答:“你忘了吗,我的魔法免疫是很机动灵活的。”
也对,他的免疫很不讲理,能否生效基本取决于他自己。毕竟他是个半神。伯里斯还想说点什么,洛特已经快步走向了讲台。
三名法师让洛特和伯里斯分别站在演示板两侧,隔着几步的距离。
“我要开始了,”貌似名叫亨德尔的法师说,“这里是第一研修塔的会议室,我将把这两人传送到隔壁的茶水间,距离很近,大家很快就能看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