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说得越是温和,太宰治的心里越是感到冷泠泠的冰冷,仿佛心跳都开始跳不动了。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并不会因为太宰治的拒绝而停止在他大脑里面的疯狂鸣笛。
很快地,黑暗里面浮出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那道身影就像一只巨大的曾经威吓力十足的黑熊,可能是因为迟暮,他的肩膀颓着,开始显露衰老的姿态。
这人正是干部大佐,他单膝跪在森鸥外面前,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太宰。
这一跪已经把所有的弯弯绕绕粗暴地解决了。
干部大佐把他们出卖了。
无论是出于私心,又或者是忠诚。
森鸥外坐在黑暗里面,他清楚地看见太宰治的面部表情在月光下细微地变化着,由一开始的嬉皮笑脸,到收敛表情,再到面容冷肃,就像是在剖开一颗还稚嫩的花苞,一瓣一瓣,让它的真心由外到内显露出来,让它无所遁形,无所适从,无能为力。
“太宰君,你现在是希望我是以老师的身份和你说话,还是以首领的身份和你讲?”
“这有区别吗?”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阴沉死寂。
“这大概是问你想听温和的教诲,还是想听残忍的教训的区别吧?”森鸥外是胜利者的姿态,慢悠悠地说道,“你想,夏目君愿意待在这里,无非是因为他是警方的卧底,但是一旦他执行任务的卧底身份被拒绝的话,你认为他还会回来吗?还是,你根本就无所谓,他回不回来,所以才在这种时刻还放他自由出行。”
“哪怕是哄骗,你也得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不是吗?”森鸥外深深地望进太宰治的眼睛里面。
“……”
“你也许不在意,所以你才这么直接就让他离开。但是我不会让他这么离开的。我会让中也去追杀他,我也会让你追杀他,掘地三尺也会让他没有地方可以待。没有人能够叛逃港口黑手党的。太宰君,善良是给有余裕的人做的。我没有,你也没有。这次的事情,我想你应该至少要明白这么一个教训——「永远都要比对手多想一步」。”
森鸥外扔了一把枪给太宰治,说道:“现在让夏目君回来。我想看他亲手处理今天应该死去的两个人。太宰君,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太宰治双手握住了黑色的消音/枪。
“别人总说我恶趣味,我觉得您比我尤甚。”
太宰治握上黑枪,感觉到自己的五指像是失去了感知能力一样,完全没有握着枪支的实感。但太宰治太清楚森鸥外的恶意了。
“你是想看小白明天被迫射杀两个人时,那张可怜巴巴的求助表情作乐,还是你想看小白以为我背叛了,我们两个对视之时会露出什么表情?首领,您可真的悠哉。”
森鸥外眯着眼睛,眼见着太宰治对着他举起枪,也完全不惊慌。
他知道里面有子弹。
但他确实不慌。
三秒之内两枪结束。
干部大佐面朝下倒在地毯上,而爱丽丝的洋装上也染上了一道道血道。太宰治随手把枪支扔在地上,连看都没有看地说道:“小白处理得不漂亮,还是让我来做吧。”
森鸥外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似乎对这种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太宰君,你原本就该听话的。”
“您说得对。”
森鸥外听到他的话之后,刻意朝着太宰治的身后看过去,说道:“夏目君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声音一落,太宰治陡然一凛,下意识地回过身,发现只是门半开了一半,却没有人站在那里——他不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关上门了。
觉得被森鸥外嘲弄的太宰治冷着脸,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他现在可不想跟夏目对上,甚至得去争辩他为什么要替夏目做这件事。太宰治深深地感受到来自森鸥外名为「鞭策」、「威胁」和「警醒」的告诫。在这个港口黑手党,任何人都不该忤逆首领的命令。
森鸥外不置可否,微笑道:“刚才不生气,现在就生气了吗?还是说,你一直都在压抑,在找一个发泄点。我总觉得,以后太宰君会更加喜欢待在港口黑手党。”
这场博弈,与其说是森鸥外对夏目羽久,更像是太宰治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对抗森鸥外。但现在很明显的,才十六岁的他输给了森鸥外。比起一直坐在办公室的森鸥外,他四处走动,转变局势,明明更有先机,但到现在,他不得不在最后还得亲手处理这个糟透了的结局。
他输的原因是自己不够狠心吗?还是他不够森鸥外聪明?还是经验不足?又或者是自己手上能够控制的力量太小了。但如森鸥外说的那样,他确实没有那种可以救别人的余裕。
他原本就连自救也根本做不了。
做好人的游戏是该结束了。
“尸体的问题,你让其他人处理吧,今晚太累了。”
太宰治背过身,朝着大门大步走过去。在经过大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看向门旁的角落,那里并没有人。他不知道该是失落,还是庆幸。他可不想被认为自己是所谓的悲情英雄主义。
他不想被看到自己的狼狈和丑态。但他有一度希望羽久能留下来。
他从涩泽龙彦那里知道羽久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后,出卖给森鸥外知道,就是想过借森鸥外之手,把夏目羽久留下来。
归根结底,他也有私心。
毕竟,如果是好东西,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想要的,不是吗?
如果把夏目羽久毁了,那也会有意思。越是遗憾,越是深刻,不是吗?
但他现在完全不这么想了。
这个黑手党烂透了。
连他都觉得糟糕。
总部大楼的电梯是单向透视的。
从顶楼往下,抬头便可以看到天空尽头的月亮,乍一眼看过去会觉得像路边的圆灯,仔细看才会发觉,路灯不该挂得那么高,也不该是那么远。
他是精神恍惚了吧。
“今天是怎么了?”
太宰治忍不住扶额,感觉自己做的事情全是乱七八糟的。太宰治不可否认,今天最糟糕的就是刚才和森鸥外对话。那一瞬间的挫败,羞耻,不甘,压抑,让他逞强地单手开枪,现在右手手指在不停地发麻。
“不舒服吗?”
太宰治耳边降下一道声音的时候,瞬间一凛,连忙回头,就看到夏目羽久就站在旁边。
两人对视了三秒,羽久平淡地解释道:“你知道,我的异能是可以游走在这些建筑里面。我觉得你不想看到我,就一直趴在电梯上。”
“…真是让人惊讶。”
“真的吗?”
太宰治真想揍他一拳。
“广津柳浪先生专门接我过来的。”羽久抬头看向月亮,说道,“我大概听完了全过程。”
羽久看完了全程,明明他是当事人,但里面的氛围却是森鸥外和太宰治的博弈。羽久很清楚,就是森鸥外安排他来看太宰治怎么为他难为,怎么为他出头。以羽久的性格,他断然是不会辜负太宰治。森鸥外就像是测量师,能把人心洞察得不错一分一毫。
理智告诉他,正是了解对方的如山壑般阴沉险恶的性格,才更应该逃离对方的掌控。可是,森鸥外说得对——他留在港口黑手党纯粹只是为了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来自于异能特务科。如果它不承认自己行动的合法性,自己还会继续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如果真的像森鸥外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还是被承认可以继续卧底了,归来时,他们往自己的手上塞□□,自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射杀一名长辈和一名孩童吗?就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卧底下去。
一旦真的开了杀戒,那么自己坚持的原则和要与港口黑手党的人和睦相处的做法就变得格格不入。
说到底,森鸥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多月的思考了,一直没有强逼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
森鸥外现在很清楚地用这么一个例子告诉自己,下一次就是轮到羽久来动手了。
没有太宰,没有中原,也没有任何借口。
上一篇:[综英美]身在曹营心在汉
下一篇:今天乱步人设塌了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