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死命扒着车门,道:“小晏先生都没说些什么,你凭什么赶我?”
风萧道:“就凭他是特意来送我出城的!”
司空摘星道:“放屁,你怎么不说他是特意带步公子外出散心的!”
步明灯在车厢内安安静静,忽然被提到名字,视线越过风萧,对司空摘星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风萧道:“那也是为了我和步明灯,与你何干!”
推推搡搡间,司空摘星将求答案的目光投向晏游,说书人笑吟吟地道:“你怎么不还手啊。”
司空摘星:……可恶!
这人只是想看热闹!
晏游将马车赠予风萧,而司空摘星为了搭顺风车,在他离开之前,要当风萧的车夫。
风萧对此乐见其成,颐气指使,让司空摘星开始考虑要不要半路驱车将风萧甩飞。
双方在城门口分开。
晏游目送马车歪歪扭扭地驶远,随后便与步明灯在城中散心。
步明灯许久未出门,久违人间烟火,面上带笑,心情愉快地挑选着打算日后送给顾惜朝的礼物。
一切都在按晏游的计划发展,待几日后天气不再那么炎热,步明灯会带顾惜朝去杭州解开心结。
王怜花离去之前说的话步明灯听了进去,他沉疴难治,也许无法等到顾惜朝主动开口的那一日。
既然等不到,那便不等了。
步明灯转头看晏游,眸中含笑,谁也不知道他短短数秒间脑海中思绪萦绕,最终一切烦思,化作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入心湖。
晏游正用扇子扇风,姿态随意,察觉到视线,偏头向他笑一笑。
步明灯一顿。
他不讨厌和晏游共处,晏游身上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气息……但他不是很喜欢和晏游对视。
每当他与晏游对视,便有种自己被看透了的错觉。
风萧走得忽然,谁也没想到他在京中有那么多人奉他为座上宾,六分半堂之人见他便露三分笑意,他却忽然走了。
陆小凤和大多数人是同一时刻知道风萧离京,向晏游控诉风萧不地道。
即使对风萧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些时日相处得那么快乐,两人最后相见那日他怎么不说一声?
晏游知道他在耍皮,淡定地宽慰他:“追命不知道,冷血也不知道。”
风萧就是这样的人设,怎么可能会一个一个道别。
陆小凤又道:“说起来猴精也不见了——”
晏游“啊”了一声:“他和风萧一块走的。”
陆小凤:“……”
陆小凤看看偌大的庭院,忽然叹道:“这院子也渐渐冷清了。”
晏游仰头看天,天际白云绵延成线,边缘渐渐模糊,他轻轻笑了一下:“你们没来之前,这院子一直是这么冷清的。”
花满楼治眼睛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蔺尘星不喜交际,除了在宅院里制药,便是外出去为苏梦枕看病。
这日苏梦枕有事下山,便特意在复诊之前登门拜访。
朱色大门半开,院内树影婆娑,一只大白鹅蹲在台阶下打量来人,脖子随着苏梦枕的动作扭来扭去。
苏梦枕抬脚踏上台阶,小天才站起身,扑腾着翅膀一口叨了上去。
身后的下属反手握住剑柄。
苏梦枕伸手示意,下属便慢慢松手。
对于常这只常伴随于小晏先生身侧的大白鹅,苏梦枕有所耳闻,如晏游这般将鹅养在家中作为宠物者是少数,更何况这只鹅的名字如雷贯耳,还胆大包天。
今日初见,名为“小天才”,号为“休夜”的大白鹅油光水滑,重量不小。
苏梦枕默默地和它对视。
“小天才,收嘴,对客人做什么呢。”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大白鹅闻言立刻收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里走。
苏梦枕抬眼。
他并非初次见晏游,去年晏游初入汴京,一年到头四处乱跑,被卷进苏杭和雷羿的纠纷之中。
后来晏游曾在苏杭的婚宴上拉二胡,苏梦枕远远与他见了一面。
算起来,这竟是双方第一次正式见面。
只是这次正式见面,有一方的模样不是那么正式。
晏游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裤脚衣袖皆挽起,赤脚扛耙,一手叉腰,站在檐下朝苏梦枕笑。
苏梦枕有一刻失语了。
小晏先生……果真是随性自在。
他微微一顿,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对晏游拱手道:“小晏先生。”
晏游也不客气,道:“苏楼主是来见小神医的?请随我来。”
苏梦枕便带着一名下属跟在晏游身后。
小天才飞也似地从晏游身边掠过,眨眼间便没了踪迹,空中洁白的短羽飘落在晏游留下的泥脚印里。
庭院里环境清幽,花草繁茂,鸟雀不怕人,他们在地上走,雀儿时起时落,跟在他们身侧。
晏游肩上还扛着钉耙,钉耙上的水草一摇一晃。
几人路过池塘,池水浑浊,边缘躺着些湿哒哒的东西。
晏游瞥了一眼,后知后觉地解释道:“有东西堵住水道,我这副模样是为了清理水道,两位见谅。”
苏梦枕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笑而不语。
蔺尘星瞥见晏游身后的苏梦枕有点惊讶,但他先盯着晏游皱眉:“你就这么光着脚下水?受伤了有的你哭,到时候我可不给你治伤。”
晏游转了两圈钉耙,钉耙上的污泥立刻甩了一地,他得意洋洋地笑:
“你太小看我了。”
蔺尘星看得胆战心惊:“住手!伤到人了怎么办!”
晏游便收手,人带到,他便挥挥手,转身走了。
苏梦枕的视线追逐着他。
方才晏游那转的两圈钉耙像是随性而为,但果断轻巧,分明是习武的老手才会有的姿态。
可晏游不会武功,既无内力亦无真气,谁都知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先生。
苏梦枕没来得及多想,晏游走后蔺尘星终于有空关注这位主动上门的病人。
在苏梦枕面前,蔺尘星又恢复成平常的态度,寡言少语,言简意赅,偶有开口,精辟利落,甚至还不那么动听。
苏梦枕首次亲自在蔺尘星这里体会到落差,他之前只能从车夫口中知道蔺尘星在晏宅和旁人面前的不同之处,这回倒有些理解为何车夫每回接蔺尘星上山后都会表情不自然。
苏梦枕听说花家七公子也在此治眼,直到蔺尘星送他出去时才有幸见了一面。
三人路过有池塘的小院,晏游立在池塘中拿着根长杆挥来荡去,步明灯站在池边低头看池塘,花满楼眼上覆纱,听到动静微微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转了转脑袋。
小天才在池面上看戏。
“怎么了?”
蔺尘星好奇地问道。
晏游道:“大门钥匙掉了。”
钥匙深陷淤泥之中,晏游的精神力能感知到它在哪里,但那意味着他得钻进池子里去拿。
蔺尘星道:“你站着拿着棍子搅有什么用?”
弯下腰去摸钥匙不是更有用?
晏游道:“会脏的。”
几人看看他的模样:“…………”
蔺尘星懒得说话,带着苏梦枕两人出门。
苏梦枕朝晏游点点头,得到一个爽朗的笑容。他跟在蔺尘星身后,心想晏游真是个随性的人。
他蔺尘星回来时晏游已经用长杆挑出了钥匙,站在池塘边甩钥匙上的泥水,身上滴滴答答的淌水。
蔺尘星皱眉:“真脏。”
晏游毫不在意地对他一笑。
这栋庭院买下来时前房主介绍了打理庭院的人,晏游定期会请人上门打理,但偶尔也会像这样闲得没事自己瞎搞。
毕竟他确实很闲。
这个事件不过是无数小插曲中之一,花满楼作为新来的住客,刚开始还有些讶异,随后便习以为常,如今已经能够态度自然地看晏游搞事。
花满楼一点点地感受着这栋宅院由热闹到冷清,王怜花离开,风萧离开,而如今连步明灯也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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