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明灯当然不可能给他回应,面对他这番话没什么表情,王怜花上下打量他几眼,诚恳道:“说真的,你看起来命不久矣了。”
步明灯没有生气,甚至赞同般地点头。
王怜花有点气闷。
这种气闷和对上风萧时的气闷是不同的,步明灯分明在看他,眼中却没有他。而风萧则是眼中没他,却无时不刻想着揍他。
【王怜花,仇恨值-5。】
晏游被系统提醒,看到这一变动,略觉讶异。
不增反减?王狗蛋你怎么搞的?
等看到这份变动的对象是马甲三号,晏游更纳闷了。
小王公子的心思真是难揣测啊,晏游感慨,当着二号的面想三号,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
白飞飞的家就在附近,王怜花这两日将她的情况看在眼中。
她母亲对她实在算不上好,动辄责骂,而附近的小孩也因她没有父亲而欺负她。
王怜花只是瞧着,若非步明灯忽然出现,他还准备再冷眼旁观一段时间的。
“你知道那小姑娘是谁吗?”王怜花往酒盏中斟满酒, 往步明灯面前一推。
步明灯垂眼看酒面, 摇摇头。
对一个哑巴没什么可说不可说的,更何况步明灯也许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
于是王怜花道:“她是我妹妹。”
晏游在心里“哦”了一声。
因为步明灯是个哑巴,性格又比较内敛,所以好多人似乎都将他当成了倾诉心事的人选。
晏游不意外这个事,只是意外王怜花竟然也会这么做。
果然是因为步明灯的魅力值令人欲罢不能吧。
王怜花又接着道:“我看你养顾惜朝养得怪开心的,所以正在想我要不要也养个妹妹。”
那你养呗。
晏游算是悟了,王怜花是想带走白飞飞,但心里别扭,向他诉说给自己找借口。
步明灯露出充满鼓励意味的笑容。
王怜花举盏饮酒,不想和步明灯对上眼睛。
无花早在步明灯去见白飞飞之前便已经离开,大师临行前请步公子好好保重身体,言辞恳切,眉间含着浅浅的担忧。
晏游认可了他的演技,微笑着送他离开。
无花、原随云与方应看堪称《江湖online》中一等一的卓越演员,这三人简直可以合著一本书,名为《表里不一:论优秀反派的演员修养》。
【那你可以当这本书的编辑。】系统诚恳地说。
晏游一点也不谦虚地回道:【谢谢。】
系统:……
它点了根电子烟,悠悠吐气,寂寞如雪。
王怜花只是远远地瞧着白飞飞,小姑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见他们几次后便绕着他们走。
她年纪不大,却敏锐得不像个孩子。
王怜花逗了她两次,特意出现在白飞飞外出的路上,那小姑娘微微瞪大眼睛,转头就跑。
第三次见到白飞飞时,步明灯也在场,小姑娘额头带伤,露在外的双手蹭破皮,星星点点的红点印在手上,看起来分外可怖。
王怜花眸光一冷。
外面的小孩已经不敢再接近白飞飞,这伤只能是在家里受的。
白飞飞又看见他们,脚步一顿,沉默着继续向前走。
她也许是想无视两人,但步明灯在白飞飞经过时伸手拦住她,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白飞飞淡淡地看着他。
步明灯看了眼一旁的王怜花,少年高高在上地投来一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要帮你处理伤口,你进来。”
王怜花虽然这么说,但最后伤药却是他拿出来的。
步明灯为白飞飞仔细处理了伤口,又涂上伤药,期间一言不发,不管什么话都由王怜花代说,白飞飞隐隐明白他可能不是不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多谢两位公子。”
白飞飞从涂满黄色药液的手上收回视线,真诚地向面前的两人道谢。
无论这两人有什么目的,但他们却是帮了她。步明灯微笑,王怜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白飞飞在外面转了一圈,往家里走,心中忐忑,不知道母亲的气消了没有。
一推门,迎面便是抛掷来的烧火棍和一声怒骂:“你跑哪里去了!一点也不懂事!”
白飞飞被砸中膝盖,痛得差点跪在地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小心翼翼地道:“娘,对不起。”
听到白飞飞喊娘,院中的妇人有一瞬露出痛苦的神色。
白飞飞既是她的孩子,却更是毁了她一生的仇人之子,妇人心中矛盾又痛苦,以至于对待白飞飞时而凶神恶煞,时而冷淡沉默。
“还不进来!”
“好。”
白飞飞赶忙走进屋,趁母亲转过身,偷偷伸手揉了揉膝盖。
暗地里王怜花看得面色阴沉,却无法生出责怪妇人的心思。
他爹、柴玉关是一切罪魁祸首。
王怜花在这一刻确定,带走白飞飞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白飞飞的母亲又一次无法抑制住情绪,控制不住出手时,王怜花现身,拦住了她打下的一掌。
翩翩少年忽然现身,衣着艳丽,神色阴沉,而他身后,一俊美青年慢步踱出,面上自带三分浅淡笑意。
白飞飞没看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母亲落泪,方才母亲眼里的痛恨,她不止一次见过,但这次远比以前浓烈。
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母亲端着饭碗去后面洗碗时想要帮忙罢了,可才走上前,母亲看见她便忽然发怒,扔了碗筷就抬起手掌。
“你们是什么人!”白飞飞的母亲又怒又急,但迎着王怜花冰冷的目光,却不敢直视他。
步明灯将白飞飞扶起来,她的一双手按在碎裂的瓷片上,又添新伤。
晏游叹了口气,牵着白飞飞想去处理伤口,白飞飞固执地不肯动,只是看着她娘。
王怜花道:“我有事同你说,不妨进屋一谈。和她有关。”
“……”
白母忽然沉默,不知想了什么,转身朝堂屋走去。
两人没有谈什么,步明灯在给白飞飞处理伤口,也在场,王怜花没有遮掩的想法,径直道:“她是我的异母妹妹。”
白母一愣,尖声道:“你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王怜花道:“不,我不承认他是我爹。他背叛了我娘,有那样的爹我嫌恶心。是我娘查到你们,你二人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我如果能带走她,对你也是件好事,如何?”
白母没接茬,问道:“那个男人呢?”
王怜花冷淡道:“不知道,或许死了,或许在哪里苟延残喘。”
白母看了眼白飞飞,忽然间泪如雨下。
她当然知道她和白飞飞在一起是互相折磨,白飞飞还在襁褓之中时她数次想扼死那小小的婴儿,最终还是下不了手,白飞飞一天天长大,两人都痛苦。
可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婴儿长到这么大,心中怎会毫无感触?
白母泣不成声, 捂着脸哽咽道:“你说得对, 你带她走吧……既然你把她当妹妹,待她总比我这个恨她的母亲好……”
白飞飞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步明灯替她处理伤口时她没哭,听到母亲这番话,却是止不住泪,喊道:“娘……!”
“我不是你娘!不要叫我娘!”
白母抛下一句话,起身冲出堂屋,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娘!”
白飞飞哭着追了出去。
王怜花和步明灯谁也没跟上,房间内一片静谧。
王怜花发了会儿呆,转头去看步明灯。
病弱青年坐在桌边,表情晦涩难懂,也许同样触景生情,心思纷乱。
步明灯会掺和进这事里令人意外,但王怜花从来没弄懂过他在想什么。
察觉到王怜花的视线,步明灯投来一瞥,两人对上视线一瞬,各自纷纷扭头。
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月上中天,白飞飞带着一身露水回来了。
她眼眶通红,看到王怜花,却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我的兄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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