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躯壳上的皮肉,血液,器官,甚至骨髓,每一寸我都会榨得干干净净。”
……
机器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运行,一侧的屏幕上闪动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看懂的线路图,听着周围的脚步声,被顶上灯光照得视线有些恍惚的上野秋实恍然间想起曾经那端一直避忌的回忆当中。
那时候也是这样,白炽灯悬挂在头顶上,入目皆是纯白,他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看不清脸的人在周围走来走去,脚步声有些杂乱,气氛却异常安静。
有人拿着针管来到他身侧,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炫目的白色中出现了一抹血腥的殷红。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能清楚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随着抽动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到达身体设立的警戒线,逐渐感受不到四肢的温度,大脑开始发出警告,视线模糊,意识却很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在变得虚弱,那种眼看着自己生命在流逝的感觉令人十分不适。
但上野秋实仍保持着理智,冷静地寻找机会想要逃出去。
最后也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顺利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却也被人送到了另一个鬼地方。
送他去的人说,从他踏进那个地方开始,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敌人,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个,杀光看到的所有东西,只要能坚持半年,他就能离开这里。
不过半年时间,上野秋实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死,只要坚持半年。
只不过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
每天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时刻绷紧神经应对隐藏在某处的杀机,一点点动静就足够叫人提心吊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吃饭和睡觉都变成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时间长了,上野秋实的精神也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有时候会出现幻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时刻感觉身旁有人。
神经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开始期待和幻想某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说要带他离开这里。
只不过,他的理智始终都在,他知道这里只有他自己。
于是,期待落空,怨念横生。一贯冷淡的情绪逐渐被负面思绪侵染,状态也变得更加糟糕。
也是那一次,他差点死了。
锋利的刀子刺穿肩膀,滚烫的血液将衣服染得通红,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等理智回笼,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拿着那把刺穿自己肩膀的匕首,温热滚烫的鲜血在脸上滚动,沿着下巴滴落,浸入土地,成了杂草肆意生长的养分。
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停留太久。这里不止有人,还有闻到腥味就会赶来的野兽。
处理好伤口和血迹,他找了个地方吐得昏天黑地,靠在山洞昏睡过去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和阵平吵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吵得面红耳赤,零和研二按住他俩的肩膀,景光夹在中间不停劝说,最后实在没办法把班长叫了过来,一人头上给了一巴掌,看他俩还不老实,黑着脸撵着他们去操场跑步。
最后跑得精疲力尽,被看戏的那三个连拖带拽送回宿舍,结果遇上鬼冢教官,一群人被罚去洗澡堂,在澡堂闹成一团,拿水管互相呲水。
还梦到了那次去京都,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炸开,他转过头,看到那几个家伙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朝他大喊。
绚烂的烟花照耀下,他看到的是每个人脸上明媚的笑脸。对他来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很多时候他看别人的脸都是一种模糊的状态,就好像每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除非有十分鲜明的特征和记忆点,否则很多时候他可能转头就忘了对方的样子。
于是情不自禁地迈开脚步走过去,握住那一只只朝他伸过来的手,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张张清晰明媚的笑脸,然后看到,那一双双眼睛里面的自己也在笑。
在山洞醒过来之后,他坐在地上发了很久的呆,又莫名想到,他离开这么久的时间,老爸老妈还有那些家伙估计已经急得到处乱跳了,可能还会有人把这件事情完全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每天都在自责和愧疚。
回过神来,他看向周围,地方很小,但用来休息似乎也还行,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上野秋实冷静地开始梳理现在的状况,调整身体状态,逐渐习惯和适应现在的一切,平静应对各种麻烦,偶尔也会做做梦,在梦里看着那些家伙嬉笑打闹。
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的精神也再没出过什么状况,直到某天,银发绿眸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离开的时候,还有种莫名的恍若隔世。大概就像在海上漂流许久的人终于踩在陆地上,处处透露着陌生和不适。
手腕上一阵刺痛将上野秋实从回忆里拉回来,他眼皮动了动,视线向下,看到有人拿着针管从他身上抽了一管血,之后又拿出另一个针管,扎在胳膊上,将里面的不明药剂推进去,注射完没多久,酥酥麻麻的痛意从针孔处开始蔓延,逐渐变得明显,痛感也在加剧。
上野秋实忍不住皱起眉,手指收紧成拳忍耐这份疼痛。
“7号药剂出现排异反应,实验体体温异常。”
旁边的实验人员观察后平静描述,有人在一旁记录数据,摩根船长指挥人拿出另一管药剂进行注射,实验进行的有条不紊。
上野秋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睁开眼睛,那些人已经不见了,后知后觉的疼痛也随着意识苏醒再次从四肢蔓延开来,痛得人忍不住想要蜷缩起身体,最后也只能闭上眼睛,深呼吸去缓解和忍耐。
逐渐适应,他颤抖着眼睫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那盏一直亮着的白炽灯出现重影,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光晕,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视线失去焦点,双眼无神,呆呆愣愣地看着那盏灯,直到再次昏睡过去,意识沉入黑暗,像从高空落下,又像坠入海底,身体在不断下沉,周围一片寂静。
“……a……”
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又好像只是错觉。
“……ak……i”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得不太清楚。
“……aki……!”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莫名的疲惫感却腐蚀着躯体和意识,眼皮沉重,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秋!”比刚才更明显的声音传进耳膜里,好像穿过厚重的云层和海水,一把将他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意识回笼,上野秋实慢慢睁开眼睛,还未聚焦的视线模糊映着那盏白炽灯,有些刺眼的光被人挡住了,灯光下金色的发丝微微跳动,被灯光照映得犹如金子般闪闪发亮。
那人背对着光,一双漂亮的蓝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被刻在记忆里,能清晰分辨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上野秋实轻轻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抬手去触碰,抬到一半没了力气,掉下来之前被人稳稳接住。
掌心的温度传过来,温暖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过来,上野秋实莫名有点恍惚。
他好像回到那座不见天日的森林里,蜷缩在角落捂住自己的耳朵,却突然间有人握住他的手,如幻想的那样出现在他面前,如阳光穿过树荫洒落在他身上。
暖洋洋的,叫人忍不住有点想笑。
上野秋实勾起嘴角,苍白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眼睛里闪烁着明显的光亮。
他高兴的对着那人说:“你来接我了。”
“zero。”
第219章
实验室里,上野秋实躺在实验台上,束缚手脚的桎梏虽然都被取下来了,身上还缠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连接线和贴片。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唇瓣也看不见多少血色,几缕发丝被汗浸湿后干竭紧贴在脸颊上,神色也十分恍惚,叫人忍不住去想他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折磨才会显得如此脆弱。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充血,握紧对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牵起嘴角,颤着声音轻声安抚:“秋,我马上带你出去。”
安静的实验室里除了他的声音外还有嘀嘀的仪器声,白炽灯散发着微微刺眼的光,上野秋实眼睛恍惚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也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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