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咆哮无果后,谢子路学会了将情绪压抑在心底。
但压抑久了,心就会生出恶魔。
他在聚会上用力将刀叉用力插进牛排,切得稀烂,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这么脏,你们怎么不去死啊?都去死了不好吗。”
他的父亲面不改色,第二天就给他约了心理辅导师。
或许人越是被压制,就越容易在这方面形成逆反心理。
他越是抗拒治疗,精神越是不稳定,时常在深夜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在厨房拿着刀不知道要做什么。
母亲温和的眼睛露出对他的惧意,像看着怪物一样。
父亲知道后,沉默片刻,对他说:“子路你也大了,可以一个人生活了。”
底下的佣人会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少爷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他不会杀人吧,精神病杀人是不是不犯法啊?好可怕……”
每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谢子路是真的想拿把刀,砍死这些人。
后来他大了一点,发现自己酒精过敏,那个叔叔也是酒精过敏。
他比想象中的平静,在餐桌上看着他的父亲,语气古怪地问他:“你确定我是你的种吗?”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报纸。
越是得不到回应,心里越是有一只魔鬼要呼之欲出,他用力到声音都有些扭曲:“你做过亲子鉴定吗?你跟她玩得这么脏,不去检查一下?”
父亲不回答,他又用尖锐的言语刺激他的母亲:“你自己搞得清楚吗?你不会连我是谁的种都搞不清楚吧?”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餐桌上安静得像太平间,谢子路控制不住用刀叉狠狠划着餐桌,发狠地大喊大叫着,将桌椅全部踹翻。
父亲收拾起报纸准备离开,母亲也只是淡淡地抬起头,“下周我不回来吃饭了,你们聚。”
从来不知道沉默也可以杀死一个人,谢子路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杀死的,他压抑在心里的魔鬼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感觉自己无比强大、刀枪不入,他感觉自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任何不服从他管教的因素都会被他除去。
他要把那个可怜的、乞求一点点关注的谢子路扼杀掉,他要留下强大而无所畏惧的灵魂。
这世上谁也别想再伤到他,他谁也不会在意,他永远不会有弱点,他会把所有有弱点的灵魂全部都抹杀。
在这样的蛮横成长下,他确实和自己期盼的一样,强大无比。
直到那段视频。
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哈哈,竟然在学校里?他们可以在家里,在卧室的阳台,现在可以在学校,将来还想在哪里?
谢子路在那一刻是真的想杀人,他要把这些脏到骨子里洗不干净的人全部杀掉,他要把这两个带给他屈辱的人送进地狱里!
可最终,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动不了他们。
他只能对着姜熙发疯,对着看过那个视频的人发疯,对着学校的学生发疯……
说来也奇怪,他到现在都没验过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在看过那样一幕后,就算他真的是父亲亲生,血液里也早就脏了。
因为他的父母,一个比一个脏。
他好不容易逃离的噩梦,在学校建立起来的王朝,都被这个视频一夕之间击得粉碎。
谢子路甚至平静得想过,如果那个视频真的流出来了,那他就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一起下地狱好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主治医生说他是她见过最清醒的疯子。
或许,他一直都是,清醒着发疯。
迷药捂在谢子路脸上的时候,带来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他曾经在那个家中经历了十几年,他无数次想用尽全身力气去打碎那逼得他发疯的安静,又无数次像是打在棉花上浑身无力。
泰源放出了他心里的魔鬼,那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每一拳都打在实处,打得对放皮开肉绽,曾经的无能为力通通在这一刻化作实型。
谢子路觉得自己活生生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佝偻着身躯,伸手拽起倒在地上像瘫烂泥的泰源,嬉笑着问他:“看完那个视频之后,是不是突然觉得可以凌驾在我头上了?泰源,你这种狗娘养的都想踩在我头上,真TM恶心。”
他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不轻,他一拳打下去,原本还在喘气的泰源“咚”的一下倒在地上,连喘气声都没了。
林澜这才看清了泰源的脸,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满脸都是血,肉眼可见地开始肿胀。
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林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点:“谢子路,你冷静一点。”
谢子路捡起地上的匕首,回他:“我很冷静,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不知道吗。”
林澜用声音稳住他:“你的病早就治好了,你已经不是精神病了,谢子路你现在是正常人你听到没有?”
谢子路回头看着他,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低头道:“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正常人的。”
只不过这些远远不够拉住他心里放出的魔鬼。
在他一片漆黑的眼中,林澜看到了世界在尽数崩塌,他疯狂用铁片磨着绳索,在内心不停地祈祷着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身后的泰真缓过来了,他悄悄抓住地上的钢管,猛然跳起来打向谢子路的头。
血顺着谢子路的捂头往下滴落,他好像没有痛觉,不在意用手擦了擦,踹翻泰源,又拿着匕首朝着泰真走过去。
身后的泰源恢复了一点呼吸,他用尽全力爬起来,三人瞬间又扭打在一起。
林澜磨得手心都疼了,总是差一点。
他看到谢子路被泰源狠狠捅了两刀,心头一下子就凉到谷底。
三人都没什么力气了,但明显谢子路处在下风,泰真二人的体力迟早会恢复,而谢子路只会越来越失血过多。
林澜磨得手指都麻木了,在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结局的时候,手上的绳索忽然断开。
他连忙挣脱手上,再解开脚上,然后冲过去狠狠给了泰真一脚,“你们两个畜生!”
林澜的突然加入逆转了局势,泰源第一反应就是弄死林澜,但他没力气了,刀还没挥出去,就被林澜一脚踹翻。
他踹翻那两兄弟,立即将谢子路从地上扶起来。
谢子路是真的很瘦,188的身高竟然很轻易就拽了起来,林澜带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仓库外下起瓢泼大雨,夜里没有灯,脚下磕磕绊绊,什么都看不清,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
林澜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他不知道那两兄弟有没有追上来,他只知道想要活命留必须从这里走出去。
谢子路就像死了一样安静,他的头耸搭在林澜肩头,歪歪斜斜的,雨水打湿了他的伤口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他能感觉林澜也很害怕,只是在强装镇定,搭在他肩上也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的战栗,从骨子里透着对死亡的畏惧。
如果把他丢下,林澜会跑得更快吧。
但谢子路却不愿,他忍不住将他越抱越紧,感觉身体好冷、心里好空。
“林澜,不准把我一个人丢下……”
“不准丢下我。”
“不准……”
“不准你把我丢了……”
他像濒临死亡的人汲取着林澜身上的火种,人走了,火就会灭,他也会死。
林澜都要被他勒死了,但想到他跑来救自己还被捅了好几刀又不忍心凶他,他把人用力往身上拽了点,“你今天是为了救我来的,做人要讲良心,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把你平安带出去。”
他顶着瓢泼大雨,脚步坚定往前。
谢子路奇迹一般地平静了下来,先前还那么凶过,一下就被林澜的声音给安抚了。
他耸搭在他身上,像生病的小孩的一样,不知道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到脖子里,烫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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