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偏离(6)
他还有个姐姐,和钟时年龙凤胎出来的钟时月,职业是医生,她在家的时候钟时天要是发烧了,不管年纪多大也得脱裤子让她扎针,这是钟时天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
江茹满意地看到了他忌惮的样子,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关灯出去了。
钟时天闭上了眼睛,虽然身体是热的,但他还是觉得冷,冷热交替让他很累,可却睡不着。
他又想到荣昌路的那间房子了。
如果有人住进去了,那就是件好事,那里是让他无法从噩梦中脱离的触景之地,要是别人的生活痕迹把他记忆中的覆盖过去,那他也就不会再梦到那个人了吧。
第二天早上,赵疏遥醒来的时候刚七点出头,天还没完全亮。
他盯着天花板上垂下的日式纸灯,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
他回来了,回到了和妈妈生活过的房子里。
飘忽的神续三秒后被按回脑子里,他清醒了过来,坐起来,空气中的寒冷争先恐后地汲取他的体温,他差点又想躺回去。
还是不太习惯南方没有暖气的冬天。
他快速穿上大衣,然后洗漱,在做这些事时他已经规划好今天的安排,家里的很多家具都老化了,他要重新购置些,顺便买些学习用品,为一个星期后的开学做好准备,买一束百合花,妈妈喜欢百合花。
洗漱后他决定给自己做一份早餐,他昨天买了鸡蛋和面条,调味料只有盐和油,不过应该够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高估自己的厨艺了。
赵疏遥看着糊透了的锅底,就如同他的脸色。
他放弃了,郁闷地啃面包。
家里没有取暖的工具,赵疏遥吃完早餐,手冷得像冰块。
他往手里呼了几口气,扭头看到了竹刀。
他脱下外套,轻装出门,前院的空间足够让他舒展手脚。
他双手握着竹刀,左右脚一前一后,上身自然微曲,看上去并不紧绷,却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紧迫感。
他先使出一套基础动作——上下劈击。
这是简单朴实的举起竹刀再用力劈下的动作,但结合的脚下的前移,以及手臂力量的爆发,使得这一动作似乎劈开的空气,圆润的刀身也划出了凌厉的声音。
每劈下一次,赵疏遥就会前进一小段距离,直到他从院子的这一头到了另一头,他转身换了动作,依然是基础动作,斜向劈击。
竹刀高举斜向落下,修长的刀身划出锋利漂亮的弧度,这个动作的细节比上下劈击的要多,但赵疏遥完成得更快更利落,手臂肌肉撑起宽松的袖子,可想而知这一招打在人身上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将所有基础动作都过了一遍,半个小时过去了。汗水从赵疏遥的鬓角滑落,在沿着他的轮廓从下巴滴落,他的呼吸平稳,站在冷空气中,隐隐有热气从他的身体里升腾。
他随手抹了一把汗,正要回身进屋喝水,眼角忽然瞥到墙角,那里和别的地方一样光秃秃的,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突兀的立着一根木棍。
他的目光缓缓在上面凝固。
伫立许久,他掉头走向那里,蹲下身把竹刀放在一旁,稍稍用力就把木棍拔了起来。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这里应该埋了些什么。
他用木棍把这一小块土地捅松软,然后挖开,挖了二十厘米左右后,果然摸到了一个硬物,他拿了出来,是个脏兮兮的玻璃瓶,把泥污擦开,他看到了瓶身上竟有熟悉的字迹。
是妈妈的字,写的是:
时天和疏遥的时光胶囊。
第五章
赵疏遥的回忆忽然掀开了一个角,他拔开堵在瓶口的塞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两份卷成细筒的纸,经过了那么多年,它们竟然没有腐烂,只是发黄了些。
赵疏遥打开一份,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我希望和妈妈还有时天哥哥永远在一起。
他抿了抿唇,眼里的阴沉浓郁如墨,这是他自己写的,是他一笔一画对着妈妈的笔记,可笑的认真写下来的。
那么另一张。
打开,是一幅画,画上两个简陋的小人,一个打着领结,一个带着头纱。打领结的小人头上写着时天,戴头纱的头上写着疏遥。
这是钟时天的杰作。
那时候妈妈告诉他们一个游戏,叫时间胶囊。把愿望藏进胶囊里埋进地下,十年后打开就一定能够实现,于是就有了这个东西。
他回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写完之后像是得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宝藏,因为只要埋下,他最大的愿望就能实现了,钟时天叫嚷着遥遥的名字好难写,却趴在桌子上,每一笔都专注认真,而他则因为钟时天的愿望里有自己而无比欣喜。赵疏遥陷入回忆太深,甚至连当时的感觉也在复苏。
雀跃的,甜蜜的。
……
他盯着手里的纸张半晌,忽然像受了魔怔,又像清醒了过来,他狠狠把那两只纸撕成碎片。
无聊,可笑!
十年后,他挖出来了,可他全都失去了。
他把碎纸随意的洒在坑里,用脚踢了些土,把那些东西埋葬了。
他拿着有母亲字迹的瓶子转身回屋,他感觉有些累了,不是因为晨练,而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么那么强烈的物是人非的唏嘘。
钟时天回归课堂的一个星期,一切都平淡无奇。
他的假期作业最终还是赶上了,但他抱病上阵火急火燎赶完的作业,不过是学委随意的翻阅,就放到一边了。
他才后悔为什么不直接贿赂学委。
学校并没有给他们这些高二学子从假期到校园学习的过度时间,第一节 课,老师就像经过了一个比较长的课间一样,开门见山直接进入课堂。
他们上个学期就学完了高中所有课程,现在正式进入复习阶段。
钟时天不太喜欢一上来就是做题讲题的模式,所以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看起来兴致不高,还有些蔫,课间趴在桌上,手机垫在试卷上看街舞视频。
“哎哎哎哎!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从教室外冲进来的女生激动万分的和钟时天前桌的女生叫道。
“能让你那么兴奋的,除了帅哥还有什么?”前桌女生非常了解她。
“猜对了!我居然在学校里看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美男子!”
她的大嗓门穿透了钟时天的耳机,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心说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也是啊。
她的用词过于夸张,听八卦的人都不以为然。
“真的,就在楼下办公室,我路过看到的!听说是高一的转学生。”她捧着脸痴迷地说,“转学生,多么梦幻的词。”
“你就一个路过的怎么知道那么多了?”钟时天忍不住插嘴。
“因为姐姐我是学生会的人,想知道点什么so easy啊。”她笑眯眯地说。
“我比你大好不?”钟时天瞪大眼睛。
“你顶着着这张初中生的脸,谁信你比我大?”
钟时天郁闷地鼓起脸,他有点胖,还很白,婴儿肥更显脸嫩,之前个头没长开,说他是小学生的都有。
“哎呀呀,时天生气了?”女生们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捏捏他软绵绵的脸蛋。
钟时天用书挡住脸,从动作反应上看,他遭遇这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男女授受不亲!”
“别逗时天,时天也是有小女朋友的。”前桌女生笑着保护他。
“哦——是那个高一的小学妹吧?”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们乱说什么啊!”钟时天恼羞地叫。
“没准那位惊天美男和你的小女友一个班哦。”学生会女生挤眉弄眼,“那你得长点心,别让她被拐跑了。”
“你们好烦啊!”钟时天自以为很凶的哼了一下,把耳机音量调到最高,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但内心却还是冒出了警惕的芽,要是叶小敏真的被拐跑了可怎么办?
赵疏遥的入学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大概是赵明凯打过招呼,所以老师并没有问他家庭的事,教材也准备好了,填完一些信息就可以直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