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地球(25)
这一下让程声有了十分勇气,他马上把自己贴上去,一边嚷着“不行”一边主动去亲他。可惜他功力着实一般,自己咋呼着冲上来,结果没几下就被人亲到腿脚发软,要靠人抱着才能勉强站直。
周围蝉鸣声变得异常尖锐,视线也开始涣散,两人中间裹着层缠绵的水声,很快程声就发觉自己身上不对劲,可当他晕乎乎把脑袋搭在张沉肩膀上喘气时才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往下冲。
原本还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程声僵硬地靠在张沉怀里,他猜对面的人一定感觉到了,硬着头皮把自己身体推离张沉,内心骂自己千句百句没出息,讪讪说:“我不是变态啊,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自己控制不了。 ”
程声以为张沉八成会一脸厌恶地推开自己,要不是天生同性恋哪个男的不恶心另一个男的那玩意儿?保不准还要借机跟他划清界限,窃喜着一脚踹开他这个千年王八粘人精,可他完完全全想错了,张沉非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比平时更镇静,他往下瞥了一眼,说:“去我家吧。”
第16章 手动档
楼道里黑漆漆,张沉和程声往楼道里走时忽然被站在楼道口的一个陌生女人吓了一大跳。
那女人三十四岁的样子,但楼道太黑看不清她的打扮,只看得出脸上粉擦得厚,口红也红得瘆人,拎一个看着值钱的单肩皮包,精神状态不大好。
她不知道在楼道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没看到他俩刚刚在树底下的所作所为,一见两人一起进来便匆匆往出走,但走到一半时无意瞥到张沉的脸,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踩着高跟鞋踏踏踏地离开了。
程声被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女人吓出一身冷汗,原本因为刚刚那个缠绵的吻而烧起来的身体都凉下去一半,他今天对周围人的情绪异常敏感,惴惴不安地问张沉:“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她盯着你看了好久。”
“不认识。”
“她是不是看到咱们刚刚……”
“看到就看到。”
张沉话说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女人的背影,和他们这里人打扮得格格不入,他看了很久,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刚刚离开的奇怪女人没走远,她看着两个人走进楼道后蹲在原地大口呼吸,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
她缓了很久才抱着自己的名牌包站起来,慢慢挪去小区旁边的报亭,买了张云城本地的报纸和一瓶冰镇矿泉水。
杂货店老板是个自来熟,戴着副挂细绳的眼镜,身上搭着松垮垮的白背心,看女人这幅打扮和刚刚说话时的口音都不像本地人,捋着手头的报纸,随便问她:“不是咱云城人吧?”
那女人正大口大口地喝冰水,听到这话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不是,前两天坐火车来的,南方人。”
“跑这么远来干啥?有亲戚在这边?”
女人放下水瓶,心不在焉地扫杂货店里乱七八糟的小书封皮,扫了一大圈才回答他:“找我老公来的,他在这边承包了个私人厂。”
*****
今天家里没人,张沉从不过问父母去向,他在前面走,程声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张沉这时候领他回来要干什么,但他不好意思再问些蠢问题,就这么闭着嘴跟在他后面。
到了卧室,张沉把门锁上,他回头看看跟在自己后面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程声,视线接着往下移,说了句:“还没下去?”
程声的脸蹭地一下红了,扭头就要往出走,一边走一边掩饰似的辩解:“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自己去卫生间拿凉水洗把脸冷静冷静就好,都怪夏天太热了……”
他正走着,后面一只手就抓住他手腕,程声停了脚步,既没生出再往出走的意思,也没胆量转身。
后面人好像丝毫不在意他这幅窘迫模样,只说:“都是男的,没什么。”
程声慢慢转身,但低着头,不敢看张沉。
张沉看了他一眼,说:“你一点都不像个大学生。”
程声还低着头,小声问:“那我像什么?”
“像个小学生。”
这话让程声感觉自己蒙了羞辱,他忍不住抬头看张沉,发现那人正来回打量他,神色如常。
张沉的反应让程声再次生出了股被羞辱感,他宁可对面那人露出幅厌恶的表情也不愿他看起来毫不在乎。程声在这一刻生出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踩烂张沉底线、刺激他出丑的愿望——凭什么每次只有自己演独角戏出洋相?
于是程声有些颤抖地摸上张沉的手,像他们刚刚在楼下接吻前的预备动作一样,慢慢向上滑,等他的手钻进张沉的衬衣袖子里,卡住再也上不去的时候,程声又深呼吸一大口,鼓起勇气抱上了他的腰,隔着衣服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张沉没有拒绝程声试探性的动作,他闭上眼睛,把手放在程声的脸颊上,慢慢寻找他的轮廓和五官。张沉喜欢看程声为他情迷意乱,他不承认更不会表现出一毫一厘,但每当程声这样时,张沉才会觉得这世界真正平等,他也可以成为那种除了生计还有余力寻求感官刺激的人。他们在情欲里并无丝毫不同,都是本能驱使的动物,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借由这丝情欲融化成一个世界,张沉不太想失去这唯一的通道。
张沉在窗台前吹风时总会想,杨明明和王立也会有这样的感受吗?他狭隘地猜测不会,于是就更为自己得到这些原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而放纵。
他在程声脸上摸得很仔细,到后来甚至摸上他的耳朵,摸到上面一排金属耳钉和链子,认真在他耳边说:“这是我第一次摸别人的脸。”
程声感受到自己耳边一道温热的呼吸,腿脚不稳,固执地问:“你小时候没有摸过你妈妈的脸吗?”
“不记得了,但应该没有。”
程声“好”了一声,把手往下移,移到衬衣边时停住了,但只停了几秒钟,他的手就顺着衣服底钻了进去。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他也这么干过,但那时的情形实在太混乱,他像被刮进龙卷风漩涡中心,满脑子浆糊,手上是什么感觉早就记不清了,所以他这次格外珍惜地感受。那人也配合地慢慢把手从他脸庞移到脖子,再解开他身上的衬衣扣子,像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他们开始不断地喘气,程声情不自禁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可张沉不回答,反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程声比他老实,真就一个弯也不拐地回答他:“没有,来云城那天我还和司机师傅说我这辈子大概都谈不了恋爱也结不了婚了。”
张沉说:“很多人第一次恋爱就是婚姻。”
“我知道。”
程声继续问他:“那你以后会结婚吗?”
“不知道。”
又是这句话,程声在心里笑了一下,嘴上骂他:“坏东西。”
张沉也笑了一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怎么认识就扒人窗户,非法入室。”
程声胜负心强得厉害,方方面面都是,他不想就这样丧失主动权,卯着劲往张沉身上贴,好像在说:我才不怕你呢!
他们挤去张沉那张小床上,程声整个身体都被张沉圈在怀里,张沉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上火慢慢抽起来。
程声歪过头看他,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喉结,他的下半张脸被一层灰白烟雾虚虚罩着,隔不了多一会儿面前就多出一道烟圈,程声着迷地看他,凑近他,狠狠吸了一口他呼出的烟气。
下一秒程声就被呛得剧烈咳嗽,他捂着嘴咳嗽,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下巴,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怪他在卧室里抽烟。
张沉腾出只手摸摸他的脸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手指和掌心不那么光滑,有层薄薄的茧。程声感受着他的手,情迷意乱中夹杂些许难过,张沉这双手适合弹钢琴,也适合敲代码,要是他们能一起学习、工作就好了,要是这双手能给他们那半吊子乐队弹键盘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