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94)
何野下意识添了下嘴巴,一圈死皮,“靠我都没发现。”
裴梧帮他涂好唇膏,何野举起手机对着黑漆漆的屏幕照了一下。
裴梧笑了“帅的。”
何野厚着脸皮又放下“那当然。”完了又在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分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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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那点时间只够挂完两瓶葡萄糖,裴梧找来护士给他拔针,护士手脚很麻利,她对这对小帅哥印象很深,叮嘱说“有空记得过来啊,还有好几瓶呢。”
何野用一小团棉花按住手背的针孔,点点头说“好。”
护士出门前又顿住脚步扒着门板喊“小帅哥?”
两人转过身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问“有女朋友吗?”
裴梧平静的转回来替他披好外套。
何野怔住了条件反射抬眼看裴梧,不知道她问得是谁,反正何野说“都有。”
他借着身形阻挡偷偷攥紧了裴梧的手,裴梧只是低着头扶他站起来。
那小护士好像还有点遗憾,说“那没办法。”
说完走了,只剩一室寂静,裴梧单肩背着包,牵住何野打针的左手,因为长时间不动变得冰冰凉凉,僵直的屈指放在他掌心里。
他们走到医院门口打车去学校,并排坐在后座,何野懒散的歪着身子靠在座椅上,像没骨头一样。
他半眯着眼无精打采。
“困了?”裴梧问他。
何野深呼吸一下,让湿冷的空气冲掉那股睡意,嘴硬说“还行。”
裴梧看着他强撑的样子,一语道破“刚才不睡。”
何野偏过头看着他,有点无奈“刚不没想起来嘛,你也没睡。”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舍不得。”
舍不得睡,因为想抓紧时间看看你。
裴梧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
一见到了人,全部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那些在心里酝酿反复无数遍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只想抱他亲他,一刻都不愿分开。
两人都不再说话,司机显然也不是个爱唠嗑的人,车里一片静谧。
何野看着他放在座椅上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
裴梧很瘦,纤细的手腕骨节分明,何野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握住他的手,裴梧很乖,任他捣乱。何野隐蔽的顺着手背往上摸,摸到了一个有点软的东西。
他扒拉下来一看,居然是根皮圈,先前遮掩在校服宽大的袖口里他都没注意。
“什么时候戴着的?”
何野手指勾住黑色的细绳拉了一下,是他原来扎小辫用的那根。裴梧垂着眼睛说“忘了,你走的时候吧。”
何野总共才走了两个多月,他不至于这么重要的事也记不清,只不过是主观上的刻意遗忘罢了。他语气很平静,轻飘飘一句带过,带得让何野心里一颤。
医院离学校不过十分钟距离,两人下车后裴梧看了眼时间说“刚好。”
他们一路走向高三教学楼,已经陆续有考场开门,只有小部分学生还稀稀落落散在走廊。
两人照旧在楼梯口分别,裴梧安慰说“别太紧张,会考而已。”
何野乖乖答应了“好,你也是。”
他拍拍裴梧肩膀,让他放松。何野看着他走远,走没几米又回头叮嘱他“也别睡着啊。”
何野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直接笑了出来,“行。”
明明一小段楼梯给他走的一步三回头,裴梧揪着心放不下。
何野站在原地悠闲的朝他挥手“一会儿见。”
楼梯很短,纵然他走得再慢也有走远的时候,何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不急不缓的朝自己考场走去。
这回他没踩点赶考,依次排队跟在前面的人过安检,老师眼神停留在他外套口袋上,用仪器扫了一下看没响,就让何野进了。
何野揣着口袋坐到位置上,他来时空荡荡的兜里现在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何野掏笔的时候摸索了好一会儿,他僵持的姿势很滑稽,有好几个人盯着他看。何野干脆一把全掏出来堆在桌子上,几支笔,一把三角尺,一块巧克力,一包餐巾纸,几颗糖和两包小饼干,还有一支唇膏。
他从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把笔和尺子拣出来,等挑完了再把剩下的放回去,何野拍了拍口袋,只要一想到这是小裴同学神色严肃要求他必须带上的“必需品”就有点想笑。
他幼稚又直白的举动,像一个小孩子管喜欢的人口袋里偷偷藏玩具。
这里不仅仅有必需品,还有小裴同学的心。
整场考试何野都挺顺畅,他没逼着自己去考到多少排名定一个目标分,只是规规矩矩按照自己标准做,实在不会的题也不想为难自己,毕竟他都整整两个多月没动笔了。
他真的是按照小裴同学说到那样别紧张,一点儿不紧张还挺轻松。
但反之说这话的小裴同学却没有那么好过,他执笔屏气凝神演算题目。
会考并不是一场规格十分严肃的考试,题目难度不高,要求的标准仅仅是及格而已,但不及格就拿不到高中毕业证书。
宽松的标准造就了考场随意的氛围,考场里随处可见写完题目就立刻趴倒在桌上休息的人,大部分学生都把它当成了高压状态下的难得放松。
但裴梧却依旧以平常考试的态度来对待它,严于律己。
无非是他小题大做,而是深埋在脑海里的本能,让他机械性的去跟随平时的节奏,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略长的刘海微微遮挡视线,他绷紧脊背,脑子里飞速思考推演,行云流水的字形符号在纸面上倾斜而出。
努力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它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蕴含着无数汗水与眼泪,前行攀登的过程孤独而寂寞,它压榨消磨着你的耐心和时间,却不给你一个明确的未来。
前路未知,退无可退,所以只能不断地努力再努力,义无反顾不留遗憾。
考完试两人照旧前往医院,护士眼熟他们,刚一走到窗口前就说“我记得你们。”
她接过何野的单子随便瞟了一眼放到一旁,给他拿药。好几个塑料瓶在小筐里堆积起来,看到何野胆战心惊。他虽然不怕疼,但很不喜欢针孔扎进皮肉的瞬间,总不自觉僵着身子。
裴梧轻轻扯他的手“别怕。”
何野嘴硬“不可能。”
裴梧笑了一声没说什么,直到护士擦完碘酒真要扎的时候,何野拧着眉撇开头,裴梧站在一旁看见了,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哄他“很快的。”
何野又把他手给拉下来,赌气“不至于。”
给护士看得乐了,她熟练地调试完滴管,冰凉的针头扎进身体里的感觉让何野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他皱着脸嘶了一声。
裴梧觉得男朋友可可爱爱忍不住摸了摸人的头发,何野一脸怨念,却动弹不得。
护士撕下贴布绑在何野手背上,看着裴梧的校服闲聊问“就你俩,没大人啊?”
气氛在瞬间凝固。
“啊,”裴梧扶着何野站起来,半搭不理应了声“坐哪?”
护士探头看了看,外面走廊上人声嘈杂,说“要不还是中午那块儿吧,应该还空着。”
“行。”
“我就不领你们过去了,挂完了按铃喊人就行。”护士一边飞快收拾着东西一边说,期间还有同事过来喊她帮忙。
何野点点头跟着裴梧往中午那间病房走去,还是角落里空着的那张病床。
医院年代久远,陈施摆设皆已老旧,但好在整洁干净。下午的浓烈夕阳透过窗外打进来,落在叠成豆腐方块的蓝色棉被上,窗边摆了几盆绿植看着很宜人。
何野靠着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困了,他左手半搭在裴梧温热的掌心里,僵硬麻木的手要觉得舒服一点,他坐直身子,右手闲着无聊拨弄男朋友的头发。
裴梧低着头看题,丝毫不为所动。
留着偏分的小裴同学收起那股冷冽不羁,真有了副乖乖学习的三好学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