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说谎?”姜颂不由皱眉。
“我并没有证据。”朋友耸耸肩,“因为长浥在清醒状态下,所有量表中的指标都过于恰到好处。”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不是完美,而是平常的、大众化的。他的性格不突出,也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需求,他是我见过最沉稳的青少年。
但实际上,过于圆滑本身就是一种异常。社会人群在心理的各个方面都是正态分布的,没有人可以刚好所有指标都处在正中央。”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在伪装。”朋友轻声下结论。
姜颂站在百叶窗旁边,食指把嫩绿色的塑料薄片拨开了一点。
顾长浥靠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看一本杂志。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姜颂抿了抿嘴,放开了窗帘。
“你不要着急,姜颂。”朋友捏了捏他的肩膀,“这只能说明他的意识在自我保护,而且他非常聪明,有很强大的自我控制能力,不能说明任何其他的问题。”
姜颂闭上眼,想起来顾长浥把他推在冰箱上的那一晚,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因为在那之后顾长浥并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一切都像是一时冲动。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就好……那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呢?”
“从专业角度上,我不会将他现在的状态预判为人格障碍。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应该长期跟踪他的状态。毕竟很多的内心事件也需要时间磨合,他才可能会向咨询师展露。”朋友从众多表格里面抽出来一张,递给姜颂。
“不过我建议你做长期咨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表现出了一部分对人际关系的认知不稳定。”朋友说。
姜颂看着那张纸上反反复复出现的自己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催眠测试中的笔录。”朋友将其中几个问题指给他看,“ 一方面,他认为他生活中最坚不可摧的联系来自于你,另外一方面,他认为唯一会毫不犹豫地和他解除关系的人也是你。”
“简单说,他认为你随时会抛弃他。”他把“抛弃”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一番话听得姜颂心里又酸又软,又看向窗外,“这小子,还能又相信我又对我没信心吗?我就这么不负责任吗?”
朋友笑了笑,“这很简单啊,怎么遇到自家小孩儿的事你就糊涂了?如果一个人最相信又最担心的关系是同一种,那就说明他对这种关系极为看重,且有很高的排他性。”
当时的姜颂不知该喜还是忧,一口把纸杯里的水喝完了。
朋友拍了一下他,“别发愁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执着于人际关系可太常见了,而且他不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吗?他不黏你还能黏谁?”
“胡说八道,”姜颂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一直带在身边养着,没离过身儿。”
“那不结了?刚才我说那些啊,那都是例行要告知家属的。”朋友笑着说,“但是私底下咱们说啊,小孩儿黏爸爸妈妈都是特别正常的,尤其你比他大不了几岁,那不就是跟大哥哥差不多?”
“大哥哥?”姜颂有些诧异地挑眉。
朋友也挺惊讶,“他不叫你哥哥吗?那他该叫你什么?”
姜颂没回答他,反而问:“顾长浥跟你说我是他哥哥吗?”
这崽子反了天了。
“没有,”朋友朝着测试记录努努嘴,“他一直管你叫‘姜颂’。”
“姜颂。”十六岁的顾长浥站在候机大厅,身后不停传来通知登机的广播。
姜颂默默地给他打了登机牌办了托运,拉着他往登机口走,“走了。”
“姜颂。”顾长浥拽住他,在原地站定,“你站住。”
“干什么啊你?”姜颂在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依旧在笑,“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了?”
“我要问清楚。”那时候顾长浥已经比他高了,把他制在原地丝毫不费力。
“都问了多少遍啦?上学就是上学,现在有机会上更好的学校,干嘛非得留在国内呢?”姜颂说得很自然。
但他说不清楚。
他不能告诉顾长浥留在国内有危险,也不能告诉顾长浥现在姜家风雨飘摇他或许已经无力自保。
至少他要保住顾长浥。
“可是你说过,不会把我送出国。”顾长浥声音很平静,但是眼眶却是红的。
姜颂避开他的目光,“那时候是我目光短浅了,让你留在国内,不如出去看看,人的眼界还是应该放长放远。”
“可是我如果只想看见眼前,不想看得长远呢?”顾长浥并不放过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姜颂的声音强硬了起来,“顾长浥,你十六岁了,应该懂事有担当了。往小里说,你以后要成家立业,往大里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做社会栋梁。”
他昂着头,迎住顾长浥的凝视,“我从你小时候就放任你纵容你,但是只有一条你不能任性。顾长浥,你要成人。”
“成人?”少年的声音微微哽咽,“我做得哪里不好,所以你觉得我没有成人,一定要到国外才能成人?”
“你做得很好。”姜颂难得得没有心软,“所以我更不能拘束你,你也要证明给我看。日后你回来,你会变成更好的人,不是吗?”
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一滴晶莹闪过,“不会的,姜颂,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变成更好的人。”
那一刻,姜颂心里疼得快碎了,但依旧强撑出厉色,“顾长浥,别让我失望。”
“别让你失望?”顾长浥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地重复了一遍,“别让你失望?”
姜颂想拍拍他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他知道今天这一步不得不走,继续说下去:“长浥,对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问心无愧。所以我希望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顾长浥转身走了,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等到开始检票登机,姜颂很想拥抱他一下。
因为顾长浥可能想不到,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现在把顾长浥送走了,最乐观也是几年后才能见到了。
那时候顾长浥一定是恨他的。
也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要不然就这样吧。
要是顾长浥好多年后心里记着他的好处比坏处多,想起来最后一面却是在和他闹脾气,会自责的。
这样想着,他就把自己伸出去的手臂缓缓放下了。
他还是不抱他了,太突兀。
顾长浥在前面,姜颂在后面。
顾长浥转过头来的时候,姜颂若无其事地抬起一个笑,“准备走吧。”
他不敢叮嘱他以后要乖乖的,在学校里吃好喝好不要怕花钱。
他怕顾长浥不肯走,那样就麻烦了。
但是他也不忍心说更残忍的话,告诉他邢策正在办的那些手续,告诉他以后不会再联系了,告诉他姜家以后就和他没关系了。
顾长浥也笑了,用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他,说不清是不是含着恨。
“叔叔,你说不管我变成什么都不会离开我,是骗我的吗?”
姜颂还是笑着,站在他半米之外,答非所问,“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久等了,明天开始恢复九点日更,请假会挂请假条,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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