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低着头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他在哪个医院?”
邢策瞪他,“你可,可别是要去看那个老东西!他当着整个董事会叛入吴家,你,忘了?”
“这是两码事。”姜颂垂下眼睛,“他是姜家旧人,生病了该去看看。”
邢策知道说他也是白说,索性不再费那个口舌,直接掉头往医院开。
“要上去你,你自个儿上去,我在下头等你。”邢策脸上气鼓鼓的,把车门解了锁。
“行,那我快点儿下来。”姜颂下车关门,独自进了医院大楼。
肿瘤科的住院部有一种沉甸甸的气氛,出入的男女脸上都带着心事。
正是探视时间,姜颂找到了张如森所在的单人病房。
张如森正独自坐在沙发上修剪一盆月季,茶几的几面上散落了一些枝叶和浇花的清水。
除了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眼袋略微深了一些,他看着和从前并没有太大不同。
抬眼看见姜颂,他不大客气地开口:“你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张叔叔身体抱恙,我过来探望探望。”姜颂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水果花篮放在床头。
张如森有些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过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你放心,我都找好医生了,像我这一期的肿瘤,治好的多了去了。”
“我希望您早日康复,长命百岁。”姜颂在他身边坐下,接了他手里园艺剪,仔仔细细把伸出来的盲花枝修干净,“小时候您教过我修月季,到现在我也还没忘。等您康复回家,我找几盆绿萼送过去。”
张如森面上带着些冷笑,朝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别跟我这惺惺作态,耍这些小聪明没用了。我跟姜家断了就是断了,股份你也没让我带走。我在姜家的功劳苦劳你都一并视而不见,现在来打什么感情牌?”
“我小时候,您常常夸我聪明,怎么现在我长大了,反倒成了小聪明?”姜颂一边剪着花枝,一边笑微微地看他。
张如森是他父亲带入公司的第一批元老。
刚被姜正国聘用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年近不惑却事业无所成的普通中年男人。
那时候他连正经房子都住不上,时不时要到姜家来借住过渡。
小姜颂挺喜欢他的。
因为张如森一来,总给他讲一些推理小故事,或者带他猜谜语。
两个人岁数差得多,却成了忘年交,还有自己的小暗号。
姜正国事业上升期的时候,姜颂刚刚上小学。
后来张如森跟着姜家赚钱买了新房,偶尔姜正国没空,就委托姜颂帮忙带他一天半天的。
和全身心专注商业的姜正国不同,张如森有那么一些不花大钱的爱好。比如拾掇一些花花草草,养养王八金鱼。
小时候的姜颂也是喜静不喜动,抱着笔墨纸砚,能照着张如森那些小玩意儿画一整天。
“我从老师家学完字,常到您家里画画写字。您觉得我总背着一大包东西往返太辛苦,怕我个子长不高,还专门在家里弄了间屋子给我备上文房。”姜颂剪好杂枝,把剪刀放下,轻轻笑了,“您夸我月季画得最好,还挑了一幅紫袍玉带图挂在了客厅里。”
张如森沉吟片刻,“姜颂,既然你还爱提这些旧事,那我也念着那点旧交情,给你一点忠告。”
他手搭在膝盖上,食指轻轻地打着节奏。
姜颂看着他的手指,声音很轻,“您讲。”
张如森冷哼道:“姜家算是你父亲辛辛苦苦打拼下的江山。但你,姜颂,性情温吞倔强,仁慈有余果决不足,绝非是做生意的良材。
当初姜家落在你手上,你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在它凋落之前迅速售出止损,而不是死咬着不松口。”
姜颂静静地听着。
“我听说了,你买下我股份的钱是顾氏能源垫的。顾长浥就好像你的反面,手段高超雷厉风行,是天生的商人。姜家落到他嘴里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张如森点点几面,将刚刚落在桌面上的水蹭开了一些,“我奉劝你早日抛售姜家股份,那笔钱也肯定够你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姜颂眸光微敛,不急不徐,“张叔叔这些话,在离开姜家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正面地回答过,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想法。”
张如森轻蔑地笑了笑,把桌子上的枝叶和清水扫进垃圾桶,“无知竖子,一腔愚勇。”
姜颂站起身,微微向他鞠了一躬,“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退出病房,他正撞上拎着果篮的吴青山。
“哟,堂弟。”吴青山脸上并看不出来吴家最近受到的冲击,依旧眉开眼笑,“好巧,你也来看张叔?”
“我也刚听说,过来看看。”姜颂淡淡答了他一句。
“也是,毕竟你家里也没别人了。”吴青山冲着“肿瘤科”几个字抬抬下巴,“这辈子,最好别住到这种地方来,有来无回的人太多。”
“哦是吗?”姜颂敷衍地耸了一下肩,“那吴总家里还有不少人,可有得担心了。”
吴青山脸上的笑一抖,“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我进去跟张叔打声招呼,你等我一分钟,咱们找个地方说两句话。”
“我没时间。”姜颂和他没什么话好说。
“好好好,”吴青山迁就地笑笑,“那我先跟你说,晚点再另找时间来看张叔。”
姜颂等着,脸上稍微露出一点不耐烦。
吴青山把他拉到一处僻静的楼梯间,“姜颂,表哥有个忙,你可不能不帮。”
“是吗?”姜颂挑眉一笑,“我怎么想不到有这种东西?”
“诶呀你就别跟我逗闷子了!”吴青山脸上带了点烦躁,“之前你去白云山,杨广源那个废物,连丁点事儿都办不牢靠,好像让那个顾长浥误会我们了。”
“误会?”姜颂斜睨着他,半笑不笑的,“什么误会?”
吴青山说:“白云山那件事,其实就是杨广源想钱想疯了,拿着捐款两头骗,最后还牵连我们吴家。”
他看看姜颂,“当时那个姓顾的不也在吗?我们是商场上的对头,这个事对他来说肯定算是揪住了我们一个小辫子。当然我也只是推测啊……他会不会从白云山这个点深挖,捏造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做文章。”
“然后呢?”姜颂两手抱胸,忍不住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后你看你们之间,不是有些关联吗?”吴青山说得很含糊,“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探探这个顾长浥的虚实?”
他又追上几句:“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顾长浥跟吴家不对付,还对姜家的产业虎视眈眈。不管你对堂哥、对吴家有什么误解,这时候都是应该一致对外的。”
“一致对外。”姜颂慢慢重复着这四个字。
有沉沉的脚步声从几层楼梯下传来。
“是啊!”吴青山在手里锤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更急切,“我也没想到这个顾氏能源真的有点东西,要真的被他杠上,咱们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还行,我倒没觉得我还能怎么不好过。”姜颂倚着楼梯的扶手,满不在乎。
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颂。”吴青山的脸色微微发青,“你是不是以为顾长浥能当个让你乘凉的大树?我劝你清醒点,他就算现在给你点甜头,那也只是把你当个玩/物。你沦落到这一步,不怕丢你父亲的脸吗?”
听他这么说,姜颂忍不住嫌恶地后退了半步,“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龌龊东西?”
吴青山脸上的笑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你以为京城里还有人不知道?顾长浥住到抛弃自己的仇人家里、还和你寸步不离是什么意思?”
“我送他出去上学,怎么就是他的仇人?”姜颂不以为然,“你的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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