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以后再也别打架了。”康泽话音是全是哭腔,像一团青山间的雾霭。
任南野打起架来简直不要命,某个红眼的瞬间,康泽都觉得任南野想掐死胖墩。
康泽低着脑袋,“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不给你添麻烦也不让人欺负。”
任南野取笑他:“粘人精啊你。”
康泽红着大眼睛点头,手指卷着衣角,掐得指尖泛白,“小野哥哥.....你....你会不会永远都保护我?”
任南野错开他灼热的目光,康泽在年幼的任南野脸上看见了类似悲戚的表情。
“不知道,”沉默了好久,任南野像个小大人,说:“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听到他的回答,康泽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那时还不懂得自己的感情,甚至进入少年时期,他和任南野的关系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他还是如多年以前,凝望着他宽阔,遥远的背影。
他们一直上同一所学校,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康泽记得高中那会下了晚自习,他和任南野坐在学校的操场,吹着夜风,头顶是一片浩瀚宇宙,任南野抬头看月亮,看星星,他沉默而晦暗,始终一言不发。
广阔夜空下,任南野被一片无边夜色笼罩,康泽好想给他一个拥抱,但他不敢,只得这么傻傻地看着他。
康泽的眼睛里永远都有任南野,但任南野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以至于他身边所有事物都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意义。
在任南野平静的脊骨,张牙舞爪的轻狂下,他真正的底色是孤独,绘不上任何淡彩。
康泽明白了这一事实,便不再渴求踏上富士山。
他甘愿做那个欠了任南野一根肋骨和一道疤的小孩,在日复一日平凡的生活里爱他,就像爱一缕暮色,一轮月亮,一朵曼丽的花,他仍然可以凝望他,却永远不会幻想带走他。
故事讲完了,康泽有些怅然地收回停歇在远处的目光,他拉开病房的门,回首对宋玉风说了自己的条件。
“好好爱他,别辜负他。”
第30章 酒逢知己
范小西去药室拿药,任南野先回了病房却不见康泽身影。
“康泽人呢?”任南野左右看了一圈。
“走了。”宋玉风淡声说。
任南野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嘀咕道:“不是说好我送他么。”
不过任南野也没怎么在意,转身摆弄起扛回来的那架手臂康复训练器,撕掉泡沫包装,“医生说后天就能出院了,但接下来你要好好训练,不然肌肉萎缩就麻烦了.....”
任南野自顾自说着医生交代他的话,宋玉风一句也没听进去,目光温柔地在他身躯上萦绕,无形中绘出一个宇宙,将任南野纳入其中。
“任南野,”宋玉风打断了他的话。
“嗯?”任南野回首,像是没听清地皱了皱鼻子。
宋玉风拍了下床边,柔声说:“过来。”
任南野顿了下,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人才到身前,就被宋玉风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揽进了怀里。
“别动,”宋玉风埋首进他颈窝,深深地嗅他的味道,“抱一下。”
抱住他,宋玉风霎时觉得自己跌入了一场绵长的梦境。
童年旧事像一颗小石子,在宋玉风历来平静的心湖惊起了涟漪,尽管他很少为什么人事物所触动,想起任南野浑身的旧伤,宋玉风就生出一股冲动,他现在就想把自己那点并不饱满、少得可怜,却是全部的感情搁去他手里。
明艳的、赤||裸|的,悉数奉献于他。
“耍流氓啊你。”
任南野装模作样地挣了两下,他发现宋玉风真的抱得很紧很紧,像小孩子抱住心爱之物,不讲理的稚气。
“宋主任,您今年贵庚?”任南野轻笑着,打趣道。
“我三岁,”说着,宋玉风又紧了紧手臂,勒得任南野的后背有些发疼。
鼻尖环绕着宋玉风独有的玫瑰和沉香,这几日他用药频繁,还夹杂着一点淡如草木的药香。
任南野发现,他竟然是迷恋宋玉风的怀抱的,两颗心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熨帖在一起,共享一段相同频率的振动,拥抱是一件远比接吻和上床更亲密的事。
“你怎么了,”任南野嗓音有些轻颤,“.....抱我抱这么紧。”
“任南野,”宋玉风轻声唤他名字,并不多说什么。
任南野的侧脸就在他唇边,这时被落日余晖染上了最后一抹注脚。
宋玉风转头,想吻一吻他鬓边的暮色,可是他却舍不得。
“老大,我拿了新药哎我去——”范小西瞪大眼睛,拿药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任南野回过神,推开宋玉风,整理了一下蹭乱的衣襟。
宋玉风似乎没抱过瘾,他幽幽地剜了范小西一眼。
“老大,我我我....”
虽然男人和男人拥抱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范小西老觉得自己破坏了屋里的气氛,尤其他快被宋玉风那一记眼神杀瞪得石化了。
“说话别结巴,瞧着傻,”宋玉风没事人一样躺回去,拿过遥控开了电视。
晚间七点档,各大官媒都在铺天盖地报道梦马的新闻。
“梦马的案子怎么样了?”宋玉风问。
提到正事,范小西微敛神色,“后天早上九点,省高院就会公开判决结果了。”
住院养伤这段时间宋玉风也没搁置电视台的事,他带伤办公,亲自上阵,审片,定主题。
《今日聚焦》开播当日一炮而红,梦马作为一家颇有名气的造星公司,背地里干的都是龌龊勾当,更别提里头牵连的那些大人物,新闻一经爆料,媒体圈引起了掀然大波,热搜榜挂了三天三夜,甚至惊动了省|政|。
官媒及时发布通告,称其第一时间成立调查组,对梦马案件展开全面调查,彻底查明事实真相,对有关违法犯罪的行为严惩不贷,对有关人员严肃追责。
出院那天,李白和范小西开车来接人,车子刚驶出医院大门,范小西就激动得大呼小叫。
“有了有了,判决结果出来了,”范小西手忙脚乱的打开视频,开了扬声器。
“几经查处,本院宣判雷鸿以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罪,贩毒罪、行贿罪、诈骗罪等10项罪名数罪并罚,决定判处死|缓,缓刑一年执行;Z市武康区公|安|局|副局长陈舟利用职务之便,索取、非法收受相关财务,折合人民币1178万元。本院认为,被告人陈舟的行为以受贿罪、贪污罪、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依法应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7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并处罚人民币200万元,违法所得依法追缴......”
经过终极审判,雷鸿背后涉及的13名干部官员全员落网,获刑2年到10年不等,参与梦马牵头的桃||色交易活动的人员,同时也是受害人,统统获刑5年到15年不等。
一案两判。
“操,这怎么判的,”范小西扯着嗓子骂,“太他妈不公平了。”
任南野脸色铁青,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颤,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
范小西和李白还在骂骂咧咧,你一言我一句,他们质疑司|法公正,痛心媒体人差点丢了性命却换来这么荒诞的结局。
任南野不争辩不批判甚至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明白能争取到如今的局面并不容易,抛开里头的利益集团不谈,单说涉案的高官,倘若追溯源头,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人物。
这些事不能细想,都是人血馒头。
“老大,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您和野哥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些人倒好,坐个两三年出来,他妈的还有多少荣华富贵等着,”范小西正义之心熊熊燃烧,煎得他里外都难受。
宋玉风没回答,瞥了眼后视镜。
任南野就这么坐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须臾,宋玉风转头对开车的李白说:“先不回了,去珈蓝寺。”
“啊??”李白一时没明白宋主任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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