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安此时此刻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扣下扳机,纤长的手指痉挛颤抖……
砰——!
当枪声如同平地惊雷那般响起的瞬间,云子安宛若虚脱一样向后摔倒,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丝毫力气,胸腔仿佛破旧风箱那样艰难喘息。
世间万物的声色在这时候就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大浪淘沙过后,眼前浮现的是一片洁白纯粹的世界。
在光影变幻,闪烁的斑斑点点当中,云子安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小居住的那栋别墅,蜷缩在母亲亲手种植的花架之下,甚至连手脚都变得如同小孩一样软嫩,过了好半天,他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小时候。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温柔女声,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爰爰……”
云子安猛一抬头,连眼神都怔楞起来,“妈妈……”
他不知道多少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期盼着能够再次看到母亲的面庞,亦或是在梦境当中,重新拉一拉她的手。
云子安几乎想也不想就拔足狂奔出去,一路跑的跌跌撞撞,“妈妈等等我……”
“妈——!”眼看着就要追不上那道柔白色的身影,云子安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嘶嚎声,“等等我啊——!”
面前的身影忽然停顿住,可却始终都未转身。
“妈……”云子安声音哽咽颤抖,“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在认真长大,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你……你稍微等等我……”他已经泣不成声,“好么……”
面前传来了母亲的低柔声音,就仿佛二十几年来从未改变分毫,“爰爰。”
温暖纤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脸颊,擦去脸上的泪痕。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妈妈希望你此生能够逍遥自在,做天上月,云边鸟,却没想到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母亲的声音丝丝柔柔地传入耳中,“现在看到你长大了,长得很好,妈妈很欣慰。”
“你该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云子安眼眶当中转动着泪水,几乎是涕泗横流,“妈妈,我……”
“我有了爱人……有了朋友……我替你报仇了……我……”
他哽咽着给母亲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太阳的照射下钻石星辰熠熠生辉,那大概是他人生里唯一散发着光亮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替他指引着前行的路。
“爰爰,妈妈爱你。”
女人的手掌从他的怀抱当中抽离出去,云子安几乎是下意识追逐,“不要走……”
然而还不等他抓住女人的裙角,只听哗啦声响起,女人的背影就化作了成千上百片的白玫瑰花瓣,随风四散开来,如同蝴蝶展翅那样飞远。
“妈妈……”云子安就如同被抛弃了的小兽那样孤立无措,下意识抬腿狂奔,想要追逐上那群蝴蝶,“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然而这个时候,花架上的荆棘枝叶却如同藤蔓一般席卷上来,缠绕住了他的四肢,恣意生长,不出片刻功夫就将他整个人包裹若茧蛹。
“妈妈……”眼前的光线被一寸寸缠绕遮蔽,云子安惶恐害怕到声音嘶哑,“救我……谁来救救我……”
荆棘源源不断从黑暗当中生长出来,不断拉拽着他,阻止着他向前,甚至连最后一丝氧气都从肺腑当中被压榨干净,火烧火燎的感觉蔓延开来,喉咙深处仿佛被烧红了的铁丝网缠绕裹紧。
“救我……”云子安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救救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低沉呼唤就如同天外之声一般,“爰爰。”
云子安认出了这个声音,眼泪当即就流淌出来,“戎骁……”
下一秒钟,他被荆棘缠绕至指尖的那只手,猛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死死攥住,钢筋铁骨一样的力气,坚定而有力地将他向外拖拽。
“爰爰,睁开眼,看看哥。”
“我挣不开……”在拉拽之中,荆棘缠绕地更加紧密,内脏被极致挤压所带来的耳朵痛苦让云子安忍不住叫痛,“我真的……”
“爰爰,相信哥。”
“难道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到哥么?”
“爰爰……”
戎骁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就仿佛真的要走一样,甚至连手掌都要松开,云子安下意识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声音焦急,“戎骁——!”
但是这一声呼唤并没有阻止戎骁走远,甚至连他的手掌都开始抽出,似乎要如同母亲一样化作蝴蝶飞走——
“你他妈的要是敢走,老子化成鬼,也要去把阎王爷勾引了,给你批个三千碗孟婆汤,敢剩下一滴,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云子安几乎是在咆哮着,“戎骁,你大爷的——!”
就在他因为荆棘缠绕挣扎着苦不脱身之时,随风飞远的蝴蝶竟然再度飞回,可原本洁白无暇的翅膀却是一片血红,等到飞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鲜血,而是因为蝴蝶的翅膀在熊熊燃烧!
他们就如同自杀一样纷纷投向了荆棘花丛,横生枝条霎时间被点燃,在火势蔓延开来的时候,云子安似乎听到了母亲的温柔低语,“儿子,余生幸福。”
桎梏着的力道被烈火消耗殆尽,云子安从荆棘形成的茧蛹当中挣脱而出,就如同奔赴新生一样飞扑出去,攥住了那只久候已久的厚实手掌,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呐喊着,“戎骁——!”
下一秒钟,他如鸟归林般投向了熟悉的怀抱。
“爰爰……”
洁白的病房当中,云子安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微弱呼吸让氧气面罩蒙上一层淡淡白雾,仅仅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足够吃力,旁边仪器上行将崩断的生命线终于有了一丝稳定的征兆。
“安心睡吧。”戎骁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捧着他的手掌,俯下身来,在遍布着针头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再也没有委屈给你受了。”
云子安这一昏迷就是断断续续将近半年的时间,甚至连对时间的感受能力都有所下降,只是依稀感觉空气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放射性辐射真不是闹着玩的,这半年来数不清的损伤细胞在他的体内复制增生,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异变成癌症,微乎其微的身体修复能力全部都用在了体内那场艰苦卓绝的战役上,以至于大脑一直都深陷在沉睡当中。
不过倒是可以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
听的最多的就是戎骁在床边的低语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了一下。
傅梁骏原本是带着雄心壮志出海的,数以万吨的钍原料不亚于扛着核弹出门,意图将钍运用到医疗行业,奢侈品领域,以及航海航空,只要轮渡一到阿姆斯特丹,这些剧毒矿物就会无声无息消失在这片繁华的深水港湾。
“他们的行径之所以难以察觉,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用现代交流方式进行信息传递,完全无法从中截断,赫伯特音乐团实际上就是个信息中转站,每到一个国家和地区,就会通过舞台演出来给特定的人员传递消息以及任务,顺便扩展下线。”
“生产,运输,洗钱,周转……罪恶之手从上蔓延之下,整个犯罪集团实行的是羊圈式的管理机制,你父亲云翔宇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就如同吃草产奶的绵羊一样,被牧羊犬们监管着,终身都不得自由。”
“检察官与警方搜查了整栋别墅,最终在墙壁内一道暗格内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其中保存着的是一个连接着蓄电电池的老式按键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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