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那边的店面选址结束后,周青柏也变得忙碌起来。
强哥那边介绍的设计团队之前是做Black Bar的家装公司,风格鲜明独特,很会“对症下药”,根据店主人的性格特征来做设计方案。
老城区的旧房子按理来说不适合做酒吧,不管是人流量也好,还是醒目度也罢,弄堂区的条件都不如闹市区和酒吧街。但好在周青柏前期投入不大,也没什么回本的经营压力,所以设计师琢磨了一下,最后把装潢定位放在了“高端”、“随性”和“小众”上。
周青柏跟他们的主设计师见了两面,又约着一起去实地考察了一下店面的情况,很快就敲定了设计方案,开始对老房子进行翻修。
裴佑的升职申请已经批复下来,根据上海所那边的人事调动进度,裴佑的调岗日期也定在了春节假期后的复工日。
今年春节早,现在距离新年还有两个多月,周青柏掐着日子算了算,感觉如果装修的进程紧凑一些,等到年后他和裴佑去上海时,酒吧里的硬装应该刚好完成。
周青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事业”,对一切突发情况都非常新鲜,连带着工作积极性也提升了不少,裴佑几次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周青柏坐在家里的客厅拆快递。运输酒类的木质框架散落在他身边,短短几天下来,甚至攒够了一次卖废品的“最低消费”。
他们年后就要去上海定居,最近也在陆陆续续地处理出租屋中的软装家具,好为之后的搬家做准备。结果周青柏这么一买,几乎立刻就把家里刚收拾出来的空位填满了。
裴佑最开始还不解其意,以为他是图新鲜,忍不住现在就开始为了酒吧的运营开始购置酒品,结果问了一次才知道,周青柏是在准备研究新的特调酒单。
“我不想把酒吧经营成走量的流水线模式,那样太乱不说,也太累了。”周青柏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瓶金酒,解释道:“但是如果想做成高端的小圈形式,那就必须要有很明显的经营优势才行。”
“特调跟现有的酒单不一样,没法按‘菜谱’按部就班的做,得需要不断调整,才能找出最合适的口感。”周青柏说:“所以我想现在先敲定酒单,等到时候去了上海,就能收拾收拾直接营业了。”
鸡尾酒的调制原料多种多样,哪怕是按照酒品的搭配规则来一一调试,也有千百种不同的搭配方法。
特调酒品本质上跟艺术创作没什么两样,所以周青柏有时候也会放下手里的活儿,出去走走看看,找点灵感。
裴佑对酒不太了解,对他来说,周青柏柜子里那些调酒用具和各类酒品加在一起,比裴雨那些花里胡哨的口红色号还要令人难以分辨。
但或许人总是会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产生滤镜,裴佑偶尔在旁边围观周青柏研究新品时,总觉得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有魅力。
专注于酒品的周青柏大多数时候相当认真,他心无旁骛,对“创新”这件事有着极大的热情。跟平时那种“差不多就行了”的态度不同,在调酒时的周青柏对待自己也相当严格,连一点口感和味道的违和都无法忍受。
但他苛刻,却并不古板——对调酒的熟悉让周青柏无时无刻不显得游刃有余,这种近乎炫技的本能让他看起来相当有魅力,裴佑有时候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极具攻击力的压迫感。
说实话,裴佑很难拒绝这样的周青柏。或许从他在Black Bar第一眼看到聚光灯下的周青柏时,就注定了他永远会为了周青柏身上那不同于常人的闪光点感到惊艳。
这种惊艳没有随着关系的递进而逐渐脱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周青柏的决定是对的,裴佑坐在家用小吧台的对面,望着正对着青柠海盐垂眼沉思的周青柏想:他早该离开青山了。
脱离了让他拘束的环境后,原本沉淀在周青柏性格里的沉闷和低落彻底消失不见,他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开始变得耀眼起来,就像和氏璧终于从顽石挣脱出来,变成了一块宝玉。
“在想什么?”周青柏在裴佑面前打了个脆生的响指,轻笑道:“发呆半天了。”
“没有。”裴佑匆匆回神,冲着周青柏笑了笑,说道:“觉得你很帅。”
跟周青柏在一起时间长了,被他软磨硬泡的次数多了,裴佑现在对这种夸奖也是张口就来。周青柏显然很受用,笑眯眯地往吧台上一趴,问了声是吗。
为了方便动作,周青柏今天穿了一件很宽松的T恤衫,色彩分明的浮世绘图案整片地铺在白色的布料上,衬得他整个人都比平时艳了几分。
“是。”裴佑说:“你比平时……认真很多,看起来很有魅力。”
或许连裴佑自己都没发现,他爱着周青柏亲昵撒娇的同时,也在被他的强势和锋利感不断吸引着。
“哦——明白了。”周青柏单手支着吧台,懒洋洋地抬起了一点身子。他眼睛微微眯起来,刻意拉长了一点尾音,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幽怨,听起来似不满也似抱怨,意味深长地说:“我懂了,你就喜欢周哥,不喜欢周总。”
裴佑:“……”
裴佑正夸着他,冷不丁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简直是千古奇冤,六月飞雪。
裴佑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清白辩驳一二,就见周青柏探身过来,很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伤心了,得罚你。”周青柏弯了弯眼睛,伸手在裴佑唇上点了点,说道:“我想想……罚你点什么好呢?”
周老师想“罚人”的时候,一般不给人伸冤的机会。裴佑已然习惯了他的“冤假错案”,反应过来他就是想借题发挥,于是抿着唇无奈地笑了笑,“委屈求全”地默认了。
“知道了。”周青柏装模作样地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道:“罚你给我试酒好了。”
他说着微微弯下腰,从小吧台下的橱柜里取出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塞了根长冰进去。
周青柏是花式调酒出身,哪怕是不刻意炫技,动作也流畅好看,冰杯的过程中,他顺手从旁边的木架里抽出一瓶裴佑不认识的基酒,行云流水地在手心手背翻了一圈,量出了几盎司。
裴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杯酒的用料和流程他曾经见过。前几天的时候,周青柏为了其中的一味配料翻来覆去地调整了好久,酒喝了不少,当天晚上兴致超然,折腾到半夜都不肯睡觉,拉着裴佑腻腻歪歪地说了好多声“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这杯酒造成的影响现在还历历在目,裴佑只觉得耳根发热,忍不住把目光从酒杯上移走,落在了周青柏手上。
这杯酒并不复杂,在周青柏没有刻意延长表演时间的情况下,只花了五分钟就结束了制作。
最后成品前,周青柏在冰好的杯口上蘸了半圈特调海盐,然后从冰镇箱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青橄榄放在杯沿上,按着杯托往裴佑那边推了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用。”周青柏笑着说。
面前这杯鸡尾酒相当漂亮,深红色的酒体清透漂亮,平稳的酒面上浮着一片极小的薄荷叶,红绿双色撞在一起,显得相当亮眼。
裴佑不太懂品酒,但跟周青柏在一起时间长了,也耳濡目染地知道了一些鸡尾酒的喝法。他捏着杯沿转了半圈,含着一点海盐,轻轻抿了一口酒。
苦——这是裴佑的第一想法。
这种苦不是单纯烈酒带来的,而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特殊风味,浓烈的苦香里夹杂着一点微酸,口味复杂而带有冲击性,让裴佑这种不习惯喝酒的人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他咽下这口酒,刚想跟周青柏讲述一下这并不美好的体验,就发觉他最开始抿下的那口海盐后知后觉地发挥了作用。
海盐的咸有效地中和了酸苦的味道,在那种浓烈的冲击过后,裴佑觉得他的舌根后知后觉地泛上了一点酿造香气。
那味道不算甜,但尝起来相当醇厚。先前的那种浓烈的酸苦味道依旧存在,但存在感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强烈,苦味渐渐弥散开来,蔓延出一种独特的香气,令人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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