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柏。”裴佑喊他。
周青柏话音一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一亮,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
“不讲了,二哥。”周青柏跟超市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从塑料凳上直接跳到台阶下,冲他摆了摆手:“我得回去了。”
他说着三步两步地走到裴佑身边,二话不说把鱼豆腐往他面前送。
“饿了吧。”周青柏说:“快快快,刚从锅里捞出来,还热着呢。”
裴佑生怕他把汤汁甩在身上,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了声不用。
“你先吃吧。”裴佑说:“我还好。”
“没事儿,你在里面干活儿的时候我都吃了一堆零食了。”周青柏说:“快快快,别瞎客气了,我觉得他家的关东煮汤熬得还挺好。”
裴佑拗不过他,还是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叼走了签子上的一块鱼豆腐。
“怎么样?”周青柏顺手把剩下一块吃了,然后签子一丢,随口问道:“今天下午还顺利吗?”
裴佑嘴里咬着东西,不太方便说话,就只点了点头,然后把肘弯挂着的公文包拿下来,拉开拉链给周青柏看了一眼。
那里面叠放着一些单据之类的东西,周青柏随便抽出两张看了看,发现都是一些采购或者报销单之类的副页。
审计工作琐碎又复杂,先是要查账,查完了还得按类取证,翻来覆去就这两件事,无聊得很,周青柏只看了两页,就把东西又塞回了裴佑包里。
“顺利就行。”周青柏伸了个懒腰,含糊地说:“我都想念北京的繁忙夜景了。”
“快结束了。”裴佑说。
他咽下那块鱼豆腐,想了想,一边跟周青柏并肩往大路走,一边把北京那边的消息告诉了他。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刘新在用他母亲的公司刷工程转账?”周青柏问。
“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裴佑说:“东江的账面上没有多次的大额窟窿,那就说明应该有套牌的企业在运作另一套公账。我这些天盘点的这些项目里,它们的采购价无一例外都高出市面的平均水平,再加上额外报废,以及多余采购,差不多应该就是出去做私活儿了。”
包工头他们莫名请假的事儿周青柏已经用微信发给裴佑了,这些专业性的问题,裴佑自有判断,周青柏一向很相信他的工作能力。
相比起这些烂账来,周青柏更关心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不就行了吗。”周青柏一拍手,笑眯眯地说:“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之后把他的尾巴一抓,咱就能打道回府了。”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裴佑没有周青柏那么乐观。刘新的资产数额不小,如果那公司的公账能对上他的收入还好,如果对不上,那就只能考虑一些非常规挪用手段了。
“但是……”
“别但是了。”周青柏不满地啧了一声,伸长了胳膊捞了裴佑一下,兴致勃勃地说:“这好歹也算个重大发现,值得奖励一下,一会儿别回酒店了,时间还早呢,出去吃个饭逛一逛。”
裴佑:“……”
周青柏就擅长“奖励”自己,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拎个理由出来玩玩,裴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他二话不说地拽走了。
“你准备去哪逛?”裴佑无奈地说:“这种小镇上没什么夜生活的,酒店的后厨六点就下班,街上除了烧烤摊之外,开门的饭店都少。”
“我下午逛大众点评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家特色酒吧,评价还不错。”周青柏回过头,冲着裴佑挑了挑眉,说道:“反正来都来了,去放松一下也挺好。”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条:“你放心,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下午打电话问过了,他们那没有重DJ和舞池表演,是个清吧,你应该不会觉得烦。”
怪不得,裴佑想,合着周青柏这是“蓄谋已久”,下午就琢磨好了。
不过也是,他在北京的时候尚且总想往酒吧跑,更别提现在出差了小一周,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了。
裴佑对酒吧之类的场所没有什么抵触心理,见周青柏实在想去,于是就同意了。
“那好吧。”裴佑说:“先回酒店把东西放了再去——对了,你说特色酒吧,是什么特色?”
这件事周青柏还真忘了问,但凭他的经验,特色酒吧无非也就是花式调酒风格的、或者音乐清吧风格的,他怕裴佑不熟悉那种地方,还现巴巴确定了那地方没有跳钢管舞以及其他各种奇怪表演的,想来出格也出不到哪儿去。
“不太清楚。”周青柏满不在乎地说:“可能就是个噱头吧。”
说来也巧,周青柏口中的“特色酒吧”离他们新定的酒店不远,就在这个镇上的“闹市区”,从酒店出去,步行只需要十多分钟。
那酒吧开在临街的拐口,外面挂着一个写着“简餐”“冷盘”的RGB灯牌,门脸倒是小的有些过分,看起来一次只够一个人进去的。
进门之后是一条向下的窄楼梯,裴佑走了几步才发现,这酒吧原来是开在地下的,上面那扇门并不是真正的门脸,正儿八经的大门开在地下一层,要走过一个楼梯拐角才能看见。
楼梯间光线昏暗,墙壁上只挂着几个紫色的氛围灯,裴佑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冲周青柏伸出一只手。
“这太暗了。”裴佑说:“你能看清吗?”
小镇上的基建做得不如大城市,周青柏在昏暗的路灯下走了半条街,眼睛实际上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光线。
但他看了看裴佑伸到面前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把那句“能看清”吞回了肚子里,搭上了裴佑的手。
他的指尖先是落在裴佑的手腕上,然后又摸索着往旁边挪了挪,被裴佑一把攥在了手心里。
“小心踩台阶。”裴佑说:“这楼梯挺陡的。”
“知道了。”周青柏捏了捏他裴佑的手,笑了笑,说道:“那你慢点走。”
裴佑嗯了一声,还真的放慢了脚步,他压根不知道周青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还体贴地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生怕他踩空了。
短短的二十多级台阶被他们俩人磨蹭了几分钟才走完,周青柏最后一脚踩在平台上时,跟裴佑交握的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狭窄曲折的楼梯在拐角后豁然开朗,一个正常规格的大门开在楼梯的尽头,上面张牙舞爪地写了一行英文花体字,似乎是酒吧的标题。
周青柏没太认真看,他冲着裴佑弯着眼睛笑了笑,先一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酒吧里的音响放着轻柔舒缓的古典乐,屋里零星坐着几桌人,欢迎光临的门铃一响,所有人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了进门的新客人。
周青柏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酒吧里的情况,忽然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嘴里发出一声很轻的感慨。
“怎么了?”裴佑不解其意地看着他:“有什么奇怪的?”
“没有。”周青柏弯了弯眼睛,拉着他往吧台那边走,笑着说:“反正来都来了,喝一杯再走——你想喝什么?”
“都行。”裴佑对这些东西不太挑:“你决定就好,不要烈酒就行。”
吧台那边灯光明亮,调酒师正坐在吧台后擦拭杯子,周青柏拉着裴佑坐到吧台边上,屈指敲了敲台面。
“一杯金汤力,一杯莫吉托——要无酒精的。”周青柏说。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忽然有个年轻男人站起来,往吧台边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盒开盖的烟,一根烟从烟盒里伸出一截,正好卡住了纸质的盒盖。
“哥们儿。”那年轻男人不见外地坐在了裴佑身边,把那烟盒放在台面上,往裴佑那边推了推,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说道:“借个火儿吗?”
裴佑还没说话,周青柏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道:“抱歉,他不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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