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彧环视一周,一眼瞥见靠墙放的单人铁杆床,和床上裹成一团的棉被。
齐弩良拉开墙角的冰箱,从里边拿出两罐可乐,递了一罐给蒋彧:“今天不上学?”
“今天星期天。”
“作业写完了?”
“昨天就写完了。”
“嗯。”齐弩良喝了一口可乐,“有什么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不是打了么,你也不回来。”
蒋彧看着齐弩良,少年执拗又单纯的目光,尽管那眼光里没有埋怨,也让他很有些羞愧。
“哥,今天是你二十七岁生日。”
“是吗?”齐弩良挠挠头,“我都忘了……对了,你吃饭没?”
“没有,我在家做了饭,本来打算等你回来一块儿吃的。”
蒋彧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不开心或责备的意思,这反而让齐弩良十分内疚。
“要不叫上你那些哥们一起到外面吃?多点人给你庆生,比只有我俩更热闹。”蒋彧建议。
齐弩良想了一阵:“你都做了饭,就回家里吃吧。”
他找邓江华拿车钥匙,顺便责备他带蒋彧来至少也该先打个电话。让小孩看到一帮人聚在一起打牌,要是孩子以后学坏了,第一个不放过他。
邓江华有苦说不出,只能腹诽,那小子玩牌比你玩得溜,要坏早坏了。
见齐弩良身后没跟人,蒋彧故作诧异:“不叫华哥他们?”
“不叫,家里装不下这么些人。还有,华什么哥,他又不是你哥,别跟这么些人套近乎。”
蒋彧闷头琢磨半晌,清脆地喊一声:“哥!”
“怎么?”
“没什么,随便叫叫。”
说完便冲齐弩良粲然一笑,笑得他莫名其妙。
坐上车,齐弩良问:“电脑看了吗?喜不喜欢?”
“看了,喜欢。”
“半期考第一,问你要什么也不说。我去市里,看人家那些中学生学习都要用电脑,就给你也买了一台。用它好好学习,放假才能玩游戏。”
“知道了。”
齐弩良欲言又止,只伸手摸了摸蒋彧的头。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想,要是蒋彧是他亲弟就好了。真正的亲人,也没有过去那些恩怨情仇,不用担心事情万一有败露的一天,也不必去想自己这么在乎的人,有一天会把他当仇人。
回到家已经下午了,饭菜重新热了一轮端上桌。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上面裱着“生日快乐”。
蒋彧拿来碗筷:“哥,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吃蛋糕?”
齐弩良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和蛋糕,一时间喉头有些发哽。从来没有谁给他过过生日,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没有,这是第一次。
见他不说话,蒋彧又问:“要不我们先点蜡烛?”说着他已经把“2”和“7”的蜡烛插到蛋糕裱字两边,“然后许个愿?”
“哄小孩才干这些。”
齐弩良想去把蜡烛拿下来,但被挡开手:“都买回来了,别浪费,快许一个。”
蒋彧催促他,并把手伸进他衣兜,掏他的打火机点蜡烛。手里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塑料火机,不是齐弩良常用那个。
“哥,你的打火机呢?”见齐弩良有些茫然,他提示道,“就那个银白色的,上面有龙纹那个。”
“……丢了。”齐弩良突然想起那个火机的去处,莫名有点心虚,撇开眼睛,“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是吗?丢得正好。”蒋彧说着话,回了房间。
等他出来,齐弩良已经吹灭蜡烛,把蛋糕切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顺便许个愿。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齐弩良:“哥,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齐弩良放下蛋糕切刀,在衣服上擦擦手汗,接过来:“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他拆开盒子,里边正好是一个打火机。也是Zippo的,但是磨砂的黑漆色,除了角落小小的商标,就是正面有个烫金的“七”字,看起来精巧而高档,比他之前那个更好些。
见齐弩良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蒋彧问他:“喜欢吗?”
“谁给你钱买这个?”
“你给的啊。”
齐弩良抬眼瞅着蒋彧,没好气地:“我给你钱不是让你干这个的,是让你自己在学校里吃饱吃好,自己缺什么买什么。”说着又从兜里掏钱给他,“身上还有钱吗?”
“还有。”
“有也先拿着。”
齐弩良吃了两夹菜,有股糊味儿,抬眼看蒋彧,发现他也直皱眉。
“那个有点烧糊了,吃这个。”蒋彧把他面前那盘鸡翅挪开,重新挪了一盘肉丝去填上,“这个没糊。”
“你自己做的?”
“是啊,做了一上午。”
齐弩良低头沉默片刻,把那盘鸡翅换回来了:“外面叫点吃的就好了,没钱跟我说,费这个事儿。”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蒋彧突然放下筷子,望着齐弩良,抿了抿嘴角,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来:“哥,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齐弩良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个鸡翅,表情茫然。
“是刚才坐你旁边给你捏肩的阿姨吗?她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皮肤也有点黑,个子也有点矮,跟你走在一块儿可能不太搭……”
齐弩良眼睛突然瞪大,把啃了一半的鸡翅吐出来,赶紧分辩:“净胡说些什么,谁跟你说她是我对象,邓江华?”
蒋彧没说是不是,只说:“她帮你捏肩啊,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吧。”
“你看出个屁。”齐弩良扭扭脖子,这会儿还僵着,不过比起早上那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昨晚睡落枕了,早上脖子直不起来,领班推拿的手艺好,专门让她过来捏的,要不然现在都还直不起来。”
听到这番解释,蒋彧不仅不信,还一副推心置腹的真诚样子:“哥,没事的,这些你可以跟我说,我能理解的。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别人这年纪都结婚生子,你却因为我还是单身。”
蒋彧低眉垂目,万分伤感的模样:“其实我都不要紧。我可以搬出去住校。我们学校住宿费也便宜,十六人的高低床房间,只要五百块就能住一学期。再自己买个热得快,冬天洗澡的问题也解决了。虽然晚上会熄灯,但厕所前面的路灯会一直亮着,我可以去那儿看书。
“这个房子不大,住你们一家也将就够。等我考上高中住校,就一个月回来一次,也不会打扰你们……”
听蒋彧越说越离谱,齐弩良一把按下筷子,生气道:“说什么屁话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结婚?别说了行不行?”
蒋彧眨眨眼:“没有吗?”
“没有,别一天东想西想瞎琢磨,把你精力都放学习上。”齐弩良眉头狠皱着,他几乎没有和这孩子起过急,但今天却憋不住不生气。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总是不回家?”说着蒋彧嘴角颤了颤,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哥,你是讨厌我了吗?
“是嫌我学习不够努力,还是别的?你有什么不满意,告诉我行吗?不要让我每天回家都一个人,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本来委屈只是演给齐弩良看的,谁知道说着说着真的委屈起来了,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淌到了下巴尖,跟着鼻头和眼睛都红了。
齐弩良只知道早两年孩子还小的时候,哭起来梨花带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却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能说着话就突然哭起来。
少年的眼泪比孩童多了隐忍和矜持,也更有分量,一颗颗直直砸进齐弩良心里,砸得他胸口痛。
不仅痛,还慌,他手忙脚乱地解释:“你胡说些什么,我干啥要讨厌你?讨厌你,我给你买什么电脑,都叫你别瞎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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