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陆景明却特地告诉了时熠答案,并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意思,态度平和得就好像时熠问他情感状况,他也会和盘托出一般。
“陆哥,你饭还没吃完呢。”时熠说,“待会儿不会饿吗?”
“我平时吃很少。”陆景明说。
时熠心想,难怪陆景明这么瘦。
陆景明见他又伸手进口袋,今早明明看着他口袋里的零食被抢光,结果却似乎出人意料。
“伸手。”时熠将什么包裹在手心里,弯眼笑起来,表情有几分得意。
陆景明下意识将右手摊开,掌心向上。
“这是我最后的存粮。”时熠把什么放了上去。
塑料包装的边角让陆景明掌心发痒,而放置的过程中,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时熠手的一部分,暖暖的。
那是一颗绿白包装的薄荷软糖。
“当时被我藏在手心里了。”时熠说,“没草莓夹心那么甜,但是也很好吃。”
陆景明垂下眼,将糖果包裹在掌心,隔了会儿礼貌道:“谢谢。”
……
仁爱福利院的孩子每天中午都要午睡,过了下午两点才会继续活动。
下午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刻,Crush全员就陪孩子们在户外玩雪。
随行的摄影小哥在这期间拍了不少照片,记录下大家追来跑去的开心瞬间。
快四点的时候徐院长走出来,说想找一个人陪她去拿快递,时熠正好被小孩子追着扔雪球扔怕了,赶紧主动举起手报名当苦力。
“需要我一起去帮忙吗?”钟文铎问。
“一个就可以了,东西不多,就是找个伴。”徐院长对也想帮忙的其他人说。
快递站在福利院附近的村里,路途确实有点儿远,要在冰天雪地里走上将近二十分钟。
郊外要比城市温度低得多,时熠这么走一趟回来,给冻得鼻子通红,手脚都又僵又麻。
“今年冬天像是特别冷,幸好有人陪着说说话,不然这路更不好走。”徐院长也给冻得直哆嗦,回到福利院的时候,主动邀请道:“到我办公室喝杯热茶吧。”
时熠正好还有些话想和她聊,于是跟着她上了三楼。
院长办公室十分简陋,只有一套办公桌椅,一张沙发,一个大书柜。
“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啦,从这个福利院建好的时候我就来了。”徐院长解释说,“这个福利院位置这么偏,没想到还会有大明星专程过来。”
时熠笑起来:“我们不是什么大明星,就是普通人。”
“你还真谦虚,我都在电视上看见你们几回了。”徐院长给他倒上暖暖的普洱茶。
时熠这才顺势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徐院长,陆总是正在资助这家福利院吗?”
“你是说景明?”徐院长笑起来,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我到现在还不适应,那孩子竟然成了陆总,真是好。”
时熠这才有所觉察,徐院长便直接告诉他:“那孩子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
果然是这样,时熠垂下眼,注视着杯中深色的茶水。
“我这儿还有他以前的照片。”徐院长起身,打开书柜的玻璃门,取出一个相框给他,“十年前拍的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出他。”
时熠接过,这是一张大合照,年轻了十岁的徐院长站在第一排最中央,笑容灿烂,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则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表情各异。
照片可能在早期没有保存好,有些发黄褪色,人的五官都略微模糊。
但时熠还是在最后一排找到了陆景明。
其实很明显,因为陆景明肤色最白,长相气质也很出众,放在学校里妥妥的校草级别。
照片里的陆景明正好穿着一件蓝白校服,留着标准的学生短发,给时熠一种陌生又新鲜的感觉。
要是能看到更清晰一点儿的照片就好了,读书时代的陆景明一定又帅又漂亮,估计给他递情书的人肯定也不少。
“对,就是他。”徐院长说,脸上浮现出了有几分怀念的表情,“十年前,他也就是十六岁,还没离开去上大学……这孩子十七岁就读大学了,在当时的同龄人里算是早的,因为以前都是七岁才读一年级,他跳了级,功课很好。”
这点时熠能看出来,陆景明就长着一张成绩很好、人很聪明的脸。
“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吗?”时熠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他想听一听陆景明的过去。
“景明来的时候,其实也不小了。”徐院长回忆着,表情却逐渐不那么愉快,“他是十一二岁那年被送来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我值元旦节假期的班。”
十二月三十一号,也就是跨年夜?
时熠皱了皱眉,想起半个月前,在跨年夜喝得醉醺醺的陆景明。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懂得很多事了,其实比还不知道事,就到这里来的孩子更可怜。”徐院长叹口气,“他妈妈是得了病无力抚养他,又没有别的亲戚,才把他送这儿来的。与口兮口湍口√。”
所以那晚陆景明梦魇时说的“不要走”,其实是“妈妈不要走”?
因为生病没办法照看孩子,那应当是很重的病,不知道他妈妈现在怎样了。
“景明刚来的时候,身子很弱,我们院有大点儿的孩子喜欢欺负他。”徐院长继续说,“但他从来不跟我们说,有很多事我也是听小花卷说,小花卷也是我们这儿的孩子……”
陆景明住进福利院没多久,就生了一场比较严重的风寒,每天夜里都发高烧,就连过年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他是新来的孩子,生了病身子骨又弱,院里从院长到护理姐姐们都给他更多的关照,没少去看望他,给他带点儿小零嘴放在床头边上,叮嘱他快点儿好起来,等好了就能吃了。
但许多年纪相仿的孩子却理解不了这种关心。
他们只看到了小陆景明的与众不同——他长着张干净漂亮的脸、他有自己带来的衣服和书本玩具、他有挑食不吃肝脏和白萝卜的习惯、他的字迹工整漂亮在以前的学校是大队长……
于是满怀恶意的欺凌在他病好之前就开始了。
有人偷走他带来的东西,撕碎他的作业本,将鸡肝倒进他吃到一半的碗里。
最糟糕的情况是挨一顿拳脚,院里的小孩都很精,知道打在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好陆景明是个一声不吭的小孩儿,就像哑巴一样。
当时只有小花卷会站出来帮他。
小花卷是个还没换牙的小女孩儿,扎两个羊角辫,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头发又黄又稀疏。
她是典型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什么都没有,自然从来没人欺负过她。
但陆景明知道,如果沾上自己,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远远见到小花卷就要绕路走,甚至有时人家好心给他递张纸擦擦伤口,陆景明都不会接,只会冷着脸一瘸一拐走开。
情况的转变发生在第二年的冬天。
市里要来人参观他们的福利院,陆景明被选中穿白衬衫红马甲白裤黑皮靴,能与大人物一起合影。
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外边搞回来了泻药,商量着在那天早上倒进陆景明杯子里,好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
但他们实施计划的时候被小花卷撞破了。
陆景明听说的时候刚换好礼服,袖口的扣子还没来及扣,就迅速跑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看见鲜红的血从小花卷脏兮兮的嘴角流了下来,她的羊角辫也被揪掉,头发蓬乱。
陆景明终于控制不住,上去给了对方兜脸一拳,对方瞬间鼻血狂流,大叫“陆贱民发疯了”。
于是瞬息之间他就又挨了一脚,此刻所有人都傻了眼,因为陆景明从来不会动用暴力,就连口头上骂脏话都不会,这个乖宝宝突如其来的反抗,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他们也就愣怔了那么三秒钟,更多的拳脚加入了进来,小花卷哭得喉咙都快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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