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叫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你知道吗?”阮虹樱继续说,眼中渐渐浮现出愧疚的神色,“我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好你,如果继续带着你,我担心最后变成我们大家一起去寻死……”
“福利院跟我说,你得的是癌症。”陆景明很讽刺地看着她,目光锐利。
“好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会说假话骗你!”阮虹樱提高了音量,这终于让她看上去更像个典型的中年妇女,“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学生,他们总不可能告诉你,你妈妈是疯了进精神病院了,这样不单你理解不了,别的孩子还会笑话你……小孩子嘛,能理解的最严重的的病,可不就是癌症吗。”
但陆景明在福利院一直待到了17岁,已经是心智成熟的大孩子了,徐院长怎么会依然没跟他说实话?
“那你现在,病已经好了吗?”陆景明打开水龙头,挤了洗手液重新开始洗手。
仿佛想要洗掉刚才与对方接触过的位置。
“好了,可算是好了。”阮虹樱叹了口气,“我失去你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在以泪洗面,等我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我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你……”
说到这里,阮虹樱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泪光。
“是吗。”陆景明低垂着双眼,默默沥干手上的水,抽出纸擦干,“明明我哪儿都没有去。”
“不管怎样,我们母子终于再见面了。”阮虹樱吸了吸鼻子,脸上重新浮现欣慰的笑来:“你现在,变成大公司的总经理了?我真不知道,我的儿子可以这么成功。”
“一样是为他人打工罢了。”陆景明将纸扔垃圾篓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小景!”对方惊叫,踩着高跟鞋追来,一把伸手抓住了陆景明的手臂。
明明隔着两层衣服,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还是直达皮肤,熟悉的压抑与恐惧感又一次袭击心头。
陆景明轻轻抽了一下手,然而对方却抓得死死的,仿佛他是一根救命稻草。
“妈还没问你的联系方式呢。”阮虹樱说,“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再说吧。”陆景明这回多用了一些力,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管对方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陆景明不愿意再回包间,径直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会所,夜晚的寒风呼啸刮来,他才想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还在里面,幸好手机车钥匙和钱包都在身上,这是因为他在去卫生间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随时要走。
奔驰就停在门外,会所有专人负责代驾,陆景明坐上车后座,被短短一段路冻得唇齿发寒。
热车的那一分钟,他下意识地再次摸出私人手机,点开了与时熠的微信聊天框。
还是没有新消息,上一条是午餐时间的问候。
按照过去一周的习惯,时熠一般都会在临近饭点的时候给他发消息。
陆景明心里边不禁空落落的,车载暖气扑在脸上时,他的双眼也有些热热的。
车子很快发动,一路往他住的酒店开去,因为过了晚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回到酒店房间,他看见工作机里来了许多条未读消息,全是刚才包间里的老板发来的,问他怎么这么早走,招呼也不大一声。
陆景明只得回复“公司有急事,临时回去加班”,并许诺改天会请他们吃饭。
他痛恨这一切与工作无关的往来,尤其是当他退出聊天框,看见通讯录多出了好几个小红点。
是包间里的其他男女借机加他微信,好友申请统一写的是:陆总你好,我是某总的朋友xxx,刚才我们在饭桌上见过面……
不出意料,其中一条好友申请来自阮虹樱。
她的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侧脸美丽的女人穿着长裙,额头上戴着太阳镜,面朝着大海,长发被海风吹起。
昵称在同龄人里算是很潮,叫做“爱笑的cherry”。
[小景,通过一下,我是妈妈【可爱】]
陆景明看着“妈妈”那两个字,并没有通过,直接熄灭了屏幕,扯下领带去洗澡。
泡在浴缸里,他还是没忍住给时熠发了消息。
“工作结束了吗”,他打下这六个字,然后删去,重新输入“今天晚饭吃了什么”,然后又再次删去。
犹豫片刻,他输入时熠的名字,光标闪烁了许久,他修长手指停顿在这个名字后。
然后几乎是一口气,他发过去了两条消息。
[LJM:时熠,你现在有空吗]
[LJM:我想和你聊会儿,可以吗]
陆景明在发出去的瞬间承认了,他不仅对时熠有过多的关注,甚至还产生了某种依赖。
另外就是,似乎只要多和时熠说说话,今晚遇见的所有不快都能被赶走,至少他不会做一个有阮虹樱出场的梦。
对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可爱弟弟:陆哥,我在洗澡,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陆景明瞬间想起了先前这人说要他边洗澡边聊语音,忍不住试图用时熠说过的原话回复。
[LJM:我想说的话有点多,你边洗边听我讲可以吗]
结果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唰地回了他一个“可以”,并且还拨来了微信通话。
陆景明被吓了一跳,但出于年长者固有的淡定,他很快冷静地按下了接听。
反正只是泡在浴缸里,对方也听不出他在洗澡……
然而接通的瞬间,陆景明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时熠的脸。
而他自己的脸也出现在右上角的小窗里,屏幕都是竖放,他们都能看见对方从头到胸口往下的位置。
尤其是时熠,他此刻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宿舍浴室的淋浴花洒,陆景明一眼就看完了他健壮的胸肌与隐约成形的腹肌。
这个身材好得他差点儿忘记移开屏幕。
“抱歉陆哥!我手滑点错了!”时熠在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下,整张脸迅速红透,慌里慌张点了结束通话。
陆景明脸也红到了耳根,坐在浴缸里逐渐焦躁难耐了起来。
这小孩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上周才刚刚发泄过的。
……
一周后,除夕将至,北京的家家户户都做好了过春节的准备,就连街头路灯上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灯笼。
学生都已经放了假,但工作的人却还不能停下匆忙的步伐,娱乐公司更是如此,因为节日就意味着活动与行程。
“对不起,妈咪,今年过年还是不能回去。”时熠手里捏着彩带,蹲在地上沮丧地讲电话。
“那真是太过遗憾啦,今年家里买了特别多好吃的。”时妈说,“你在那边怎么过年呢,也是和哥哥们一起吗?”
“今年,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时熠抿唇笑起来,单手很灵活地给彩带打结。
“哇,今年有什么特别节目吗?”时妈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期待,也忍不住笑起来。
“嗯。”时熠站起身,环顾精心布置的空间,“我想邀请喜欢的人一起吃年夜饭,我试探过了,他那天正好有空,希望他会同意。”
作为一个与父母沟通毫无障碍的好宝宝,时熠也跟自己的父母说了喜欢上陆景明的事。
他的家庭十分开明,父母并不在意对象的性别,即便在听说对方是大公司的总经理之后,他们也只是说“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将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时熠很喜欢自己的父母,能够得到他们二人的鼓励和支持,时熠真的特别高兴。
“这些都是我布置的。”时熠打开通话摄像头,提前向妈妈展示,“我用自己的钱在周边租了个小房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很温馨舒适。”
三层的小房子被布置得张灯结彩,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窗花,墙上挂着彩色气球,阳台上星星灯一闪一闪,餐桌上铺着干净可爱的桌布,已经提前摆好了两套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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