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一看,还真是最普遍的那种男士三角裤,再一翻,标签上写着跟他同样的码数。
他递回去,对上时聆棕色的眸子,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反正就跟昨天一样像是失了准头:“……发育得挺好的。”
回去的途中,商行箴跟孟管家知会过,等到家了晚餐刚好准备就绪。
时聆先把东西拎上楼,意外地发现他的房间发生了一些小改变,书桌旁立着台净饮机,墙角多了座崭新的琴架和谱架,遮光窗帘换成咖啡色的植绒布料,露台的花架摆上圆叶椒草和出了花的白三叶。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孟管家仍是挂着亲和笑容在露台门后停步:“匆忙准备的,也没询问你意见,还满意不?”
时聆松开撑在膝上的手站直,说:“谢谢孟叔。”
“也不全是我的主意,也有商先生的意思。”孟管家心里补充,譬如那几盆随处可见的白三叶,“快下楼吃饭吧,晚些时候有客人过来。”
时聆以为是商行箴生意上的伙伴,没成想饭后没多久,由商行箴亲自到外面迎接进门的是他的新指导老师。
老师姓程,施淡妆留长直发,一颦一笑都很有气质,时聆听到商行箴喊她“思韵”。
商行箴刚跟她扯了几句家常就来了电话,他起身出去接听,独留程思韵和时聆在会客室里熟悉彼此。
程思韵今年三十三,当年以全优成绩毕业留校任教,出言吐词一听就能和时聆原来的老师区分出高低。
时聆坐在她对面,说不紧张是假,可当程思韵让他去掉节拍器演练一段空弦,他还是一音不差地拉下来了,将琴从肩上撤离时,他明显觉出自己的指掌间藏了湿意。
“不错,琴拿给我看看。”程思韵从时聆手里拿过琴,瞄到琴颈未消的指印,她笑了,“紧张?”
时聆嘴硬:“没有。”
“紧张也可以说出来,我会带你克服,毕竟心理素质也是得高分的关键嘛。”程思韵把琴还给他,“这把琴有没有用超过五年?”
时聆说:“六年了。”
程思韵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只道:“你把它保养得很好。”
时聆一直担心对方会问及他和商行箴的关系,他不可能答得上来,所幸没有,他的这位新老师全程都在测试他的水平,和他商量上课时间、安排课时内容,最后看了看腕表,适时结束了这节体验课。
她离开会客室时跟走廊上的人打了声招呼,时聆闻声回头,才发现商行箴就伫立在门外,不知旁观了多久。
时间不早,时聆先回房间洗了澡,昨晚洗的衣服还没干,就翻出张觉帮他晾干的校服再替一晚睡衣。
袋子最底下用透明塑料盒装着的葡萄被一并掏出来,时聆刮了刮有些变形的盒子边沿,掀开盖子将葡萄拿去洗了。
葡萄洗完去枝梗盛在盒子当中,颗颗饱满新鲜,时聆一颗没吃,放在书桌边上,就着清淡的果香写作业。
作业在自习课已完成大半,剩下的他仅耗半小时便尽数完成,他原本为自己预留了四十分钟,于是多出来的十分钟,他全用来盯着那盒飘香四溢的翠绿发呆。
齐康年死后的这段日子,他过得并不算兵荒马乱,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
可这两天尤其荒诞倒是真的,他不必多处心积虑就有了和商行箴近身的机会,在这里拥有了目前来看还算安稳的容身之所,他换了足够优秀的指导老师,他暂且无需有实质性的付出。
表面看,他希求的东西唾手可得,实际上,他早在无形中被禁锢了双脚。
其实这些他都不太在乎,他只想要商行箴的一个态度,这份态度关乎他接下来要在商行箴身边扮演什么角色,而他要用几分力度来演好这个角色。
双目久盯一处容易感到疲惫,时聆端着葡萄准备去演一场借花献佛,为他所得道谢也好,试探商行箴的态度也罢,总之他得 习惯为自己裹一层让人放松警惕的漂亮糖衣。
刚走出两步,没闭紧的房门被人在外面意思意思叩了两下,一本文件从敞开的门缝处暴露,那人拿文件推开了门。
商行箴没料到时聆未卜先知戳在门里头迎接他,迈进来的脚一顿:“要出去?”
时聆退回桌边:“你过来了,我就不出去了。”
跟昨晚一样,商行箴把文件往桌面一搁,这次挨着时聆的化学公式汇总:“哪个意思,是我过来了你不敢出去,还是原本找我有事?”
时聆不明确回答,将葡萄往商行箴面前推了推:“给你吃,洗干净了。”
商行箴在时聆脸上和水果之间扫了个来回,谅他不会明目张胆抱什么坏心思,拈起一颗吃了:“洗过澡了?”
时聆拽出桌下的软板凳坐下,也摸了个葡萄塞嘴里:“嗯。”
商行箴说:“不是给你买了睡衣么,还穿着校服干什么,梦里能比别人多背几条化学式?”
时聆说:“衣服扔洗衣机了,明晚干了就穿。”
商行箴笑笑,翻开文件:“对新来的老师有什么评价?”
阳光玫瑰很甜,时聆尽量让自己也把嘴巴放甜:“很好,谢谢你。”
进门看到时聆手捧葡萄的虔诚模样,商行箴基本就猜到会有这句道谢,他接下了,将桌上歪掉的电子钟朝自己这边摆正:“行了,挺晚了,困就去睡,我等下给你关灯。”
然而时聆没动,依然钉坐在那,期期艾艾道:“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讨厌我更多,还是……”
商行箴饶有兴致地扭过头,等待他下一句:“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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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聆不在校晚修所以这么早放学!别人要十点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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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向他求救
嘴里蔓延清甜,时聆齿冠相磨,却憋不出一句用词恰当的后话,于是改口:“我不知道。”
商行箴侧首看他:“那先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讨厌你?”
时聆先翻旧账,不着痕迹地观察商行箴的脸色:“你之前故意不搭理我,虽然你说是因为我从来没表明过来意,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我觉得……你就是在看我闹笑话。”
商行箴抽了时聆一支红笔在指间转,气定神闲道:“那我后来笑你了吗?”
“没有。”时聆说,“你还让我住进赋月山庄,安排这么大的房间,孟叔说他给屋里添置的物品都是按你意思去办的。可我又感觉,你在困住我。”
红笔在指间转动发出轻响,商行箴面无波澜道:“哪方面的困住,今天带你逛商场的不是我?”
“是。”时聆切入正题,“你还跟我闲聊了,在说到齐家的时候……”
笔杆与指甲偶尔相碰的声音骤停,时聆察觉商行箴定住了动作,但没看他。他摸一颗葡萄塞嘴里,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含糊:“你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同。”
啪嗒,红笔掉在桌面。
时聆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下颌就被商行箴用虎口钳住,拇指和其余四指用力掐住了他左右脸。
时聆只觉脸颊皮肉生疼,刚咬开的葡萄还未咽下,汁水顺着舌面流入喉间,他无法咳嗽,憋得眼圈儿通红,可笑的是他还有闲心思考自己此时的眼神装得够不够无辜。
正好商行箴就在注视他的双眼,企图透过这双遗传自齐康年的眼睛找寻一丝伪善,好提醒自己八年来堆叠的怨恨。
然而时聆毫不反抗,被他欺弄得讲不出一言半字,还要用眼神向他求救。
商行箴没松一分力:“你在试探我?”
知道时聆无法作声,他索性为对方解了惑:“要不是你没跟你爹姓,那天殡仪馆就得多一场丧事了。”
话当然是往夸张了说,他性子虽强横,但还算遵纪守法,不过这句话说出来连带的那份心情,也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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