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放心。”我说。
“嗯,老板你也放心。”他说。
“……嗯。我休息去了。”我说。
说真的,我有点好奇他说的是哪个老板,纯出于八卦心理。但是,算了。
洗完澡后,我把自己擦干埋入软蓬蓬的被子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气。
人类忙活来忙活去,绞尽脑汁,机关算尽,计较利益得失,要我说,都没有意义,被前呼后拥不如来去利索,听阿谀奉承不如耳根清净,享左拥右抱不如此刻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暖乎乎的被子里。
算计来多高的地位,最终都要死的;绞尽脑汁捞多少的财富,人一死也带不到下辈子去;就算子孙满堂,谁又能保证后代果真能千秋万辈?
但是,漂亮话谁都会说,真要佛系,我自己都做不到。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我拿起来看,是池郑云到家了,问我休息了没。
我没回他,看起了前面别人给我发的消息,回复了行云。
过了会儿,我正要放下手机睡觉,池郑云发来:晚安,好梦[月亮]
我按黑屏幕,看着上面倒映出来神色冷漠的自己。
自那晚后,池郑云联系我越发频繁,我应付了他一阵,突然跟他说还是别再联系我了。他自然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想起他和边西川曾有过往,他改变不了过去,而我过不了那道坎,再说,我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
“我试过了。”我说。
手机里,他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许久没有言语。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他便在接下来没再找我了。
我暂时地清静了,专心公司和其他的事务。
现在我是董事长,公司经历了一系列的动荡,杨复突然被我弄下台,很多合作方、甚至是中高层的一些人,多少是有异议的。
毫无疑问,杨复确实是公司的灵魂,而且过往的我太少出面,他们不信任我在全局上的掌舵能力很正常。
但我会用实力证明一切。
事实上,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这些了。
寒暑假的时候,我就在公司作为杨复的实习助理被他手把手地带着教。
他总被我的学习能力所惊到,有次开玩笑地说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在我面前抬不起头了。
他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好面子,也许说那话是无心的,但我听者有意,后来就有意识地装一装傻,控制在永远比他弱一点点、需要他来帮助的水平。
那个时候,我满怀青涩的爱意,心里甚至十分雀跃,享受着他作为我的偶像对我的一切帮扶。
可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也许他在暗暗比较着我和边西川,觉得还是边西川更契合他的心意吧。边西川很不聪明的样子。
出身高贵却会好好地全身心仰望崇拜着他、任由他摆弄的天真烂漫的、痴情的、甘心为他做地下情人的乖巧爱撒娇的菟丝花,当然是我这个性格乖僻冷硬的狗尾巴草拍马也比不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爱前者而不是后者。
如果他在最初就告诉我,我会痛苦,会难受,绝不会祝福他,但我会在那个时候就离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不该将我作为他不能和边西川在一起时的慰藉。
他不该碰了边西川又来碰我。
伤害我的方法有很多,用哪种都可以,我都可以接受,因为是他,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永远保持着对他的忠诚。除了这件事。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边西川,杨复如此,池郑云如此,就连我妈,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为了边西川才生下我。换言之,就连我自己都是因为边西川才出生的吧。真恶心,真可怕。
爱与幸福会令一个人美好,而恨和绝望可以令一个人全力以赴。
可是,事情并不顺利。原本它该顺利的,如果没有边家从中作梗的话。
偏偏现在边家发力了。
没关系,这我也早就料到了。他们只能做这些了,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倒是怕他们什么都不做。
既然做了,就会有辫子给人抓。
很快,我就和他们做了一次小小的正面的交锋。
公司在南方有块地,早几年低价拍到的,当时那座城市还只是两省交汇处的穷小县城,杨复却有内部门路消息,知道最多两年后那边会落地一个国家级的经发新区,所以坚持拍了下来,一直压着没动。
后来,果然公布了有关项目。
但杨复依旧没急着开发那块地,直到去年见形势差不多了才动工。
如今虽然他人已经不在了,我是说他人已经被我踢出公司了,可项目一直在继续。
原本一直挺顺利的,突然有消息传来,说工地闹鬼。
挺滑稽的理由,但在当地很有用。
因为具体来说,闹的鬼是当地某家族的老祖宗。
周兆(我没开除他)向我介绍说,那边的乡间宗族势力非常盛行、强势,而且迷信祖先。当然要迷信祖先,这是凝聚他们宗族权力的根本和工具。
可他们就是非常难以对付。
他们宣称最近祖宗频频托梦,说我司工程是在断他们的风水,如果建成,那将来他们的后代就会人才凋零家破人亡。
我真的很想说,有的家该破就破了吧有的人该亡就亡了吧。
但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周兆说这件事很蹊跷,因为那谁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当然,他没说得这么直接,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在项目动工前就亲自过去找当地宗族把酒话英雄了几个来回,该给的好处都给足了,自觉,不等对方中途来讹。
当地那些人见他这么识相,倒没为难他,这事儿就敲定了。
后来项目开建,工程师、包工头这些要紧的职务还是自己人,但工人绝大多数是聘请的当地人,算是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在当地开发就给当地人创造工作岗位。
而且,都是当地人在干,也就不怕会有那么个别的当地人去闹事敲诈。
越是穷乡僻壤的工程就越容易发生这种糟心事儿,惯见的事儿。
再说了,杨复本身就挺迷信的,设计起初就花重金请“大师”堪舆过,特意规避了可能的风险,绝无可能断当地的风水灵气。
这个项目一直顺风顺水,在这个时候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很难不让我认为是某些人在背后煽动。
这件事我肯定要去解决,但我派去的人他们根本不肯谈,目的很明确,是冲我。他们说这事儿得让杨总来谈。什么?杨总没了?那让你们的新老总来,否则免谈。
我打电话给当地相关部门,对方反倒把我说了一顿,说这个问题很敏感,让我务必早日解决,不要激起民愤。
没办法,我只好准备亲身过去一趟。
周兆拦着我,建议道:“不如还是让杨总过去吧。”
很不好的建议,以后不要建议。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目光不闪不躲,看着我说:“那边民风彪悍,而且这情况太过突然和诡异,黎总你真的不要自己过去为好。”
“我留下你是因为你的工作能力好、经验丰富,不是为了让你替杨复盯着我。”我说。
我知道他肯定背地里没少跟杨复勾结,一度反复思索犹豫是否开除他,可终究没做这个决定。
他没有做错过事,是很优秀的员工。
而且,我留下他,就是砍掉杨复的左膀右臂,我为什么要成全杨复。
周兆没再说话,默默地去给我安排行程了。
肯定顺便给杨复去通风报信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杨复就发消息给我了,死皮赖脸地让我聘请失业数月的他,月薪一万,无五险一金,不包食宿,他连飞机票都自掏腰包,过去解决那件事。
我没理他,把周兆叫进来,告诉周兆可以去财务部领本月工资及辞退补偿金了。
周兆欲言又止,半晌,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杨复没打电话过来,也没发消息问我周兆被开除这件事,说不定他就是等着这一下呢,他肯定挺想要周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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