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行定神一看,立即认出来了。
是他在宝宝出生前买回家的背带裤套装,因为尺码买得太大了,宝宝一时半会穿不上,便被程问音先收了起来。
他将滑到宝宝胳膊的背带往上提了提,说:“是我之前……买错的衣服。”
“没有买错。”程问音纠正道,笑着摸了摸他的下巴,那里有个剃须刀划出来的伤口,很小,离近才能注意到,看来他的alpha在回家前很认真地刮了胡子。
“宝宝长大的速度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我本来以为,宝宝要到两岁才能穿这件衣服呢,没想到现在穿正适合。”
宝宝对绒布小鸭子充满了新鲜感,迫不及待地用嘴咬,这是他这个年纪最喜欢用来感受世界的方式,还把小鸭子递到程问音眼前晃,像是在和妈妈炫耀似的。
傍晚的天空,每一分钟都在发生光影变化。
铃铛断断续续地在响着,齐砚行和程问音十指相扣,目光相接。
宝宝从B超检验单上看不清模样的一团阴影,长成如今能自己说话走路的小不点,这种为人父母的喜悦,只有和彼此分享才最真实,不需要用语言表达什么,只是看着彼此就足够明了。
“音音……”
齐砚行低头,和程问音鼻尖厮磨,嘴唇轻轻碰在一起,补上刚才未完成的亲吻。
程问音幸福地依偎在他的alpha胸前,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之前焦急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他提起齐砚行的行李,还没走两步,又被齐砚行接了过去,偏过头看到alpha也没有要把宝宝交给他抱的意思,很固执地都要自己来。宝宝一直安稳地坐在父亲的臂弯里,两只手各抓着一只小鸭子。
程问音偷偷笑了一下,挽住丈夫的手臂,“我们回家吃饭吧。”
此时,公寓楼的另一边。
陈念出门倒垃圾,刚好撞上了一肚子郁闷没处发,正在对着垃圾桶撒气的沈柏渊。
陈念拎着垃圾站在一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沈柏渊发泄完,转身就看到一个脸上写着冷漠二字的小屁孩,没好气儿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黄金单身汉啊?”
“……”陈念懒得理他。
他当着沈柏渊的面,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临走时还瞥了沈柏渊一眼,心说,没人要的老alpha,收收你那咸了吧唧的信息素吧。
老alpha走后,四周安静下来了,陈念坐在长椅上,抱着膝盖等了很久。
每天他都会这样等,哪怕几天前才收到了信,心里清楚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第二封,但他还是执著地等,像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
夕阳西下,邮差骑着自行车从他身前经过,风尘仆仆,没有停留,看来今天也没有这栋楼的信件。
陈念不愿意回到那间只有自己的屋子里,仍坐在外面发呆,想陈今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和他信里提到过的战友一起吃罐头。
陈今在信里写过:陈天天,我发现课本上写的都是没用的废话,真打仗了根本不是那回事,哪还想得起来背过的那些为了国家为了信念,每天就靠想着你这个小崽子,还有身边的战友,让自己睁大眼睛。
陈念抱着膝盖,额头抵在上面,身体一阵阵发抖。
从前天开始,他的体温就在不正常的高热状态,腺体红肿着,被他用纱布严严实实地贴住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象陈今在战场上的样子,他每时每刻都在想,陈今提到的战友还活着吗?还有人在他身边给他支撑吗?光想着虚无的信仰和远处的人,应该是不管用的。
想得最多的是,陈今还活着吗。
子弹能不能绕着陈今走,别把他的哥哥带走。
两串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念抬起脸,看到程问音挽着丈夫朝家门口走,一家三口很是亲昵。程问音也看到了他,还问他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来家里一起吃。
他看了看程问音旁边的alpha,很识相地拒绝了,没必要去掺和别人家的幸福。
他再次抬头望着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围墙里的可笑青蛙,给一波又一波的游客提供观赏的乐趣。
昨天刚有记者来找过他,因为陈今所在的部队夺回了一座城,报纸头版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提前预定了。在前线频频吃败仗的当下,那些人又可以从新的胜利故事里各取所需,激发民众对胜利的信心,或是宣传他们的债券。
他和陈今,现在是明码标价的商品,被迫和一些可笑的价值捆绑在一起。
陈念从不认为自己应该住在这里,他只想回到和哥哥的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小得可怜。
但是他在那里度过了很多个生日,每个生日,都是和陈今一起庆祝的。就连他所谓的生日,也是陈今送给他的,是两个没人要的小孩,在流浪途中遇到的那一天。
他的十六岁生日,也是陈今的二十一岁生日。
那天陈今很高兴,买了一块蛋糕和一瓶酒回家,跟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最后喝醉了倒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陈今的信息素是那么好闻,淡淡的果酒香熏得他头脑发热,明明陈今以他还未成年为由,没有让他喝一口酒,可他却感觉自己也醉了。
今天是陈念的十八岁生日,陈今的二十三岁生日。
他猜陈今至今都不知道,两年前的今天,他趁他喝醉失去意识,伏在床边,偷偷吻了他,并决定以后要改名字叫陈念。
——陈今的今,下面一颗心。
第十五章
从收到新的绒布小鸭子玩具开始,宝宝就一刻都没离过手,洗澡的时候也要抱着,坐在澡盆里,一会儿用小鸭子划水,一会儿兴奋地用手拍水玩。
齐砚行坐在小板凳上,帮宝宝擦沐浴乳,刚换上的睡衣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泡沫也飞到了脸上,但他还是笑着纵容宝宝玩,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程问音帮他擦掉脸上的泡沫,“宝宝见到你好高兴,平时从来不会这样的。”
齐砚行握住他的手,仰起脸看他,“音音,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单独帮宝宝洗澡。”
齐砚行每次回家的时间都比较短,在带宝宝这件事上,他的工作几乎都是辅助程问音,比如冲奶粉,讲故事,洗澡时在旁边帮忙递毛巾,负责收拾浴室等等。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丈夫,父亲的角色也只做到了入门级别,时常为错过宝宝的成长,没能同妻子分担更多而感到愧疚。
而程问音总是能看出他在这些事上的失落,并及时给他鼓励,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嗯,虽然是第一次……”他站在齐砚行身后,弯腰搂住他的脖子,在耳后亲了一下,“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他看到alpha的耳朵慢慢红了,于是故意使坏,在另一边也亲了一下,学着齐砚行在夸奖宝宝时的语气,说:“爸爸很棒。”
“咳……”齐砚行老脸一红,差点一头栽进宝宝的澡盆里。
洗完澡后,程问音在宝宝的屁股上仔细扑上了痱子粉,再给他穿上亲手做的小肚兜。
天气热了,宝宝现在睡觉前不仅要听故事,还要有人给扇风才能睡得舒服。
今天这项工作交给了齐砚行。
高大的alpha坐在婴儿床边的圆凳上,工作十分卖力,手里的扇子几乎没有停过。宝宝很喜欢风拂过脸的感觉,不用讲故事就自己主动闭上了眼睛。
程问音端着一碗绿豆汤进屋,把碗放在床头柜,打算让齐砚行一会儿喝。
他看到齐砚行一本正经“工作”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和他说:“不用这么认真,宝宝只要感觉到一点点风就会乖乖睡着的,你这样扇,我站在这里都能吹到了。”
齐砚行看了看站在婴儿床另一侧的妻子,说:“音音,坐过来。”
他让程问音坐到他刚刚的位置上,自己另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程问音身边,继续扇风。
这回就不只是给宝宝扇风了。
齐砚行握着扇子的力道很稳,一下一下,于闷热的夏夜带起一阵阵凉爽,程问音用手托着下巴,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着扫在脸颊和耳侧的风,有一种隐秘的快乐,仿佛自己也被alpha像对待宝宝一样宠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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