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立冬忽然有点明白连卓为什么会怕连政了,这个男人从气势上就压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严肃了,像个没有心的魔鬼机器人。
“另外,钱方面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包括你的衣食住行。”连政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手头还有工作要处理,得麻烦你再多待两天,对你南城造成的影响会进行补偿,比如误工费、生活费、你母亲的护理费等等。”
郝立冬惊讶得抓紧手中馒头,完全接不上话,哪知连政下一句话更是惊得他想跑路,不敢谈下去了。连政居然问他要身份证和银行卡,前者用来订机票,后者打款,说明天会先给他一部分赔偿,金额五十万。
“是,”他吓得磕磕巴巴,“是那什么封口费吗?”
连政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不行不行!”郝立冬直摇头,信誓旦旦地向连政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给电视台打电话的,也不会报警,你们家的事我不管。就是你说的那个误工费,确实得补点给我,我工资一百二一天,看什么时候出发,你补我一两天工资就行。”
通过两次接触,连政对郝立冬的性格有了大致了解,没有啰嗦下去的必要。正好第一道菜和两份米饭送了进来,他拿起筷子,说:“吃饭,馒头和咸菜收起来。”
郝立冬整整一星期没吃过像样的饭菜,看见桌上那道色泽艳丽、清爽可口的菠菜烧豆腐,差点流口水。他偷摸瞧了眼动筷子的连政,两面煎至金黄的豆腐块被送进那张不怎么说人话的嘴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我干什么?”连政这次也没例外,将偷看自己的郝立冬当场抓包。
“我,我……”郝立冬最终屈服,拿起筷子端起饭碗,“谢谢大哥,那我不客气了啊。”
连政应了声,安静地吃饭。
两人面对面,各吃各的,谁也没说话。郝立冬开始还有些放不开,等菜陆续上齐,到了最后一道椰子炖排骨,他彻底把持不住了,满满一碗白米饭下肚,又就着菜和肉啃起大白馒头。
见郝立冬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连政给他续上茶水,提醒他:“我饱了,你可以吃慢点。”
“……”郝立冬顿时尴尬得呛了一嗓子,险些喷连政脸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肚,他拿纸巾胡乱擦了擦嘴,难为情地说,“来北城天天吃馒头和咸菜,感觉几百年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不好意思啊。”
冷不丁想到连卓三番两次的嘲讽,他担心连政又误会他,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是跟你装可怜博同情,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我倒希望你是这个意思。”连政问,“饱了么?饱了谈点其他的。”
郝立冬不懂连政什么意思,但对方已经岔开话题,明显不想多聊。他摆出自己的态度:“能不能别谈钱啊?该多少就多少,不是我的我不要。啊,还有……能不坐飞机吗?我不喜欢在天上飞。”
连政拒绝:“不能,我没闲工夫陪你坐火车。”
“不是啊,你坐你的嗝——”郝立冬说话一急,憋不住打了个饱嗝,连政脸色好像变得很难看,他不自觉降低声音,小声说,“你坐飞机,我坐火车,没让你陪。”
“所以我下了飞机,得在南城等你一天,你是这意思?”
“我……”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及时缓解了郝立冬的尴尬,他听见连政说了声“进来”。门推开后,走进来一位衣着优雅的成熟女性。
“连总,我来了。”
“嗯,先坐。”连政向郝立冬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林景禾。我得回去处理点事儿,你跟这位姐姐走,连卓撕碎的那张照片你交给她,回去之前尽量帮你修复好。”
郝立冬懵懵地点了下头,和对方打招呼:“你好。”
“你好,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林姐。”林景禾礼貌一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景禾,送他到酒店你就下班吧,记得留一电话。”
能提前下班再爽不过,林景禾笑眯眯地应道:“好嘞,连总你就放心吧,保管给你送到。”
郝立冬看他俩一唱一和,莫名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这才记起下午光顾着难受,没回春涛的短信,结果掏出来一看,是连卓的电话。
“大哥!”
连政刚打开门,回头见郝立冬一脸无助地望着他,举着手机欲言又止,可怜巴巴的。他关上门走回去:“手机给我。”
郝立冬老实地递到他手上,小小的直板机在掌心里持续振动,按键表面的漆几乎掉光。他按下通话,举到耳边没说话。
“郝立冬,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我们谈谈。”
“我说没说过,别瞎跑?”
“……”
“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连政警告弟弟,“哪儿也不许去,我马上回来。你妈在家么?”
“在,在的。”
“行,挂了。”
连政将手机还给郝立冬,又交代助理:“给他冲五百话费。”
郝立冬:“……”
“那什么,林姐,话费就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呢?连总交代的事儿,我得给他办妥。”林景禾领着郝立冬往停车场走,宽慰他,“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们连总一向很大方的。”
这不是大方的问题啊,分明是不义之财,收了会倒霉的。
郝立冬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务之急是给经理打电话再请两天假,兄弟那边也要把情况说清楚,不能瞒着了。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发短信,根本没在意助理姐姐送他去哪里。
等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泊车员上前提供服务时,他傻了眼,严重怀疑连政想折他寿。
“林,林姐,要不算了吧。”郝立冬局促不安地站在电梯口,想说还回火车站住他的小旅店,怕边上的人笑话。
“没事儿,别有心理负担。”林景禾笑说。
电梯直达二十八层,郝立冬心里很不安,直至助理姐姐领他进了一间比旅店大二三十圈的套房后,扭头就跑了。
“欸,立冬弟弟,你上哪儿去?”
“我,我不住了!”
“快回来!”
回家途中,连政接到助理来电,得知郝立冬跑了以后,一点没意外。
“随他去吧,把他手机号发我。”
第16章 16.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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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火车站离酒店不算远,郝立冬打听来公交路线,一趟车直接坐到终点站,回了那家叫“锦红”的小旅店。
旅店老板赵大顺抽着黄金叶,正悠哉地坐电脑前斗地主,见郝立冬去而复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惊道:“呦,这胳膊咋弄的啊?没回去?”
“不小心烫伤了。叔,我可能还得再住两天,先交你二百。”郝立冬笑笑,从背包里掏出零碎的纸币,低头认真数起来。
小伙数钱的样子怪可怜,赵大顺嘴里叼着郝立冬送的香烟,拿人手短也于心不忍,估摸他寻亲路上遇到困难,便爽快地退了一百押金,只收一百作为两天房费,给他优惠了二十。
郝立冬脸皮薄不好意思,怎料老板态度坚决,死活不愿收,多一句“谢谢”也不答应,催他赶紧上楼休息,钱留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房号变了,在走廊尽头。他进屋一看,发现不光有扇通风的大窗户,房间还比之前那间大点,窗外防盗网上系着一根麻绳,晾衣服方便了。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郝立冬感慨,想着走之前一定要再买两包烟,好好谢谢赵老板。他打开风扇坐下来歇了会,琢磨起连政帮他接的那通电话,不知道连家今晚会不会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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