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附近转转,过两天换地儿。”
再来湿地公园,郝立冬又想母亲了,公园里有他和母亲留下全家福的足迹。他没有抢着买票,入园后左手忽然被牵住,揣进了哥哥的大衣口袋。
连政搓了下冰凉的手,“手怎么这么冰。”
温暖直抵心口,郝立冬舍不得挣开了,好想马上抱住连政,像每晚被抱着那样,与哥哥依偎在一起。
第一次来湿地公园,郝立冬是个啰嗦的话痨,兴冲冲地抢着买票请客,什么都想玩。连政凭记忆牵着他走过满是落叶的林荫小道,穿过古建筑和长廊,站在凉亭里欣赏秋色。
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偶有鸟啼。
再过几天就入冬了,连政开口邀请郝立冬:“立冬,跟我回北城过年。”
“……”郝立冬懵住了。
“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凑一块儿挺好。”
许久,郝立冬问:“你不跟家里过年吗?”
“你也看见了,我跟我后妈关系一般,跟我爸也一般,那个家没什么意思。”连政说,“在国外那几年我都是一个人,不过春节,我妈是年初三走的,跳楼自杀,我在现场。”
三言两语,郝立冬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错以为连政母亲是因病去世,得多痛苦才会选择跳楼自杀,一定遭遇了缓不过去的事,是因为他的出生吗?
“哥,对不起……”
“道什么歉,都过去十七,快十八年了,我已经没什么感觉。”
快十八年……
尽管知道自己是无辜的,郝立冬还是替生母向连政说了“对不起”,他好像生来就带着罪恶,他是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可他出生了。
如果连政知道真相,
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还愿意做他的哥哥吗?
第73章 73.“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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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南城降温了。
连政在降温前带郝立冬去了南城当地的动物园散心,给郝立冬和动物拍了不少照片,又请路人帮他们合影,郝立冬沉寂的朋友圈在那天有了活力。
他能感觉到郝立冬在积极振作,这小子现在不会哭了,但睡眠质量仍是不行,夜里觉少,磨得他也睡不好,索性拉起来一块儿看电视,看到睡着为止。
结果显而易见,作息更乱了,有几个早上破天荒睡了懒觉,醒来胳膊都是麻的,睁眼一瞧,郝立冬枕着他胳膊窝他怀里睡得无知无觉,手搭在他腰上。
自那天湿地公园回来,郝立冬变得黏人了些,作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男性,每次面对这样毫无防备的郝立冬,连政都想做点什么,让郝立冬明白,他并不是一个好大哥。
连政享受被郝立冬依赖,这也导致工作量堆积,加之年末事多,他没时间再带郝立冬散心,两人出门就是买菜,有时一天一趟,有时上午下午各一趟,早市超市轮着去。
忙碌之余,他不忘织毛衣,赶在十二月第一个星期结束前,在保姆指导下成功将织好的两条袖子与毛衣拼接,郝金芳留下的遗憾得以完成。
仔细检查过毛衣领口和袖子及拼接处,没有瑕疵,也看不出是两个人织的,连政这才放心地当场辞退保姆,短信吩咐助理结算工资,额外给吴万云打了一笔奖金。
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几个月,吴万云有些舍不得郝立冬,这阵子她反倒像家里的主人,家务和做饭都插不上手,买菜也用不着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连声道谢,走之前想为雇主干点活,问连政她能不能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再下厨做顿饭给他们吃。
连政婉拒,客气地说:“这几个月辛苦你照顾他们母子俩,快回去歇着,跟家人聚聚,不留你吃饭了。”
早在卓舒兰离开那天,他就想辞了保姆,现在都在客厅办公,家里多个外人跟前晃悠,难免影响工作。
“好嘞好嘞,那我去收拾行李。”从事家政十多年,吴万云头回遇上这么大方又体恤人的雇主,除了谢谢还是谢谢。
她回房收拾好行李,出来看见兄弟俩蹲在阳台那儿聊着天,一个在给多肉植物浇水,一个在摘蒜苗。
“哥,少浇点水,浇多了会烂的。”郝立冬放下蒜苗,掏出手机给刚浇好水的多肉拍照,跟连政说,“多肉耐干旱,特好养活,也不用天天浇水。”
连政不养植物,主要没精力弄这些,他摸了下厚实的叶子,触感软软滑滑,似乎一用力就会捏破,看着脆弱但莫名透出一股坚韧,像现在的郝立冬。
他见郝立冬将多肉一盆一盆调整位置,又继续拍照,专心捣鼓的样子像极老太太刚养鸡的时候,能分散注意力也挺好。家里养不了鸡鸭,多肉倒是可以带回北城养,回头再弄两只小乌龟给郝立冬解解闷。
“立冬啊。”
郝立冬转头,看保姆穿得严实,以为要出门买菜,忙起身说:“吴阿姨,菜我去买。”
“我这是要回家了,不是去买菜,跟你打声招呼就走。”
“……”吴阿姨也要走了吗?
经过这阵相处,屋里一切细节连政都看在眼里,郝立冬并没有把保姆当外人,吴万云突然要离开可能会失落。
他思忖道:“你吴阿姨太久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
“是啊,”吴万云附和,“我儿子下个月放寒假,在外地上大学,我和孩子他爸打算过去玩一趟。”
吴阿姨肯定会离开,郝立冬早有心理准备,却难掩失落。正好要去买菜,连政回房挑了件羽绒服给他穿上,又给他裹上围巾,说:“走吧,一块儿送送。”
两人一路将保姆送上出租车。
这一别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郝立冬扒着车门向吴万云道谢,感谢她对母亲的悉心照顾。吴万云没忍住湿了眼眶,“立冬,你要好好的啊,以后没事上阿姨家来玩,就在郊区南桥那块。”
“好,我记住了,谢谢吴阿姨。”
“哎哎,快跟你哥去买菜吧,好好的啊!”
“嗯!”
望着汽车远去,与母亲有关的好像都在慢慢消失,郝立冬继而想起那位走了快十八个年头的母亲,连政当初在医院说不认连卓这个弟弟或许是真的,也真的讨厌卓舒兰。
如果他生母不是第三者,大哥现在一定有个很幸福的家庭。
“风大,甭看了。”连政拥着发呆的郝立冬往公交站走,“上超市逛逛,给你买点零食,我下午没什么事儿。”
公交车还没有来,郝立冬犹豫着,小声问连政:“哥,你想不想你妈啊。”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连政母亲自杀的事一直记挂在他心上,他想了解自己出生之前的那些过去,可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揭人伤疤,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很少,”连政语速慢下来,“但今年想过她几次,因为你。”
“我?因为我吗?”
“嗯。”
相拥而眠的这些夜里,连政偶尔会想,自己为什么对郝立冬产生了欲望,为什么享受郝立冬的依赖,为什么喜欢抱着郝立冬睡,又为什么想和郝立冬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可能在医院里看不得郝立冬受伤,怕郝立冬抑郁的那刻起,从可怜这小子开始,他就放不下了。
连政清楚关系一旦建立,意味着要对这个年轻人以后的人生负责,不是一年两年,是未知的好多年,或许是一生。而他,真的能跟另外一个人走一生么?
他不确定,但也不想就此放手。
“立冬,我妈因为心理创伤患上了抑郁症,我那时候岁数小,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很痛苦,痛苦到忘了给我准备新年礼物,可能也忘了我这个儿子,所以我跟她吵了几句嘴。”
郝立冬等着,可连政没有再说下去,只说了句:“我当时挺浑。”
将已知的细碎片段串联,他心疼得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有因才有果。
“哥,你别自责,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孩,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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