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苏沛的表情有那么一丝僵硬,但很快,面对这显而易见的套近乎,又恢复成惯常大方得体的模样:“哦,对,你的父亲是虞导的朋友,我知道。”
二人状似和谐地握手,而我的思绪则陷入了滞涩。
十分不巧,上个月二十四号,这日子我印象再深刻不过,那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第二十一年的纪念日,那天我母亲烧了一大桌子菜,而我则十分配合地在夜晚到来之前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了家门,我知道这是我母亲和她老公过二人世界的日子,每年的这天他们都会这样小小地浪漫一把,说是什么“婚姻的保鲜剂”。
母亲认为父亲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这是有理由的,毕竟之前的二十年,无论他工作再忙,在结婚纪念日的这天,他也从未缺席,他会带回我母亲喜欢的礼物,项链戒指耳环,虽然偶尔会觉得这些千篇一律的礼物没什么诚意,但那昂贵的价格,却又总叫人不自觉地忽略了这一因素。
我仍还记得上个月二十四号,回到家时黯淡的灯光。
我以为我的父母已经相拥而眠,可打开灯,却看见了靠窗的沙发上,微微将身体蜷缩在一团的,我的母亲。
“老爸呢?”我问。
“哦,他回来吃了饭,又走了。”母亲的眼睛是红肿的,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强,我原本很少在每年的这一天看到她沮丧的神色。
我蹙了蹙眉,拿起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阿青,睡去吧。”母亲拿过我手中的电话,她其实是个不怎么显老的人,高中的时候,她去给我开家长会,甚至会有同学误会她是我的姐姐。
但那一刻,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衰老,就好像傍晚时的她精心准备的那一桌子菜,已然用光了她岁月中的所有精力。
其实到那时,我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什么,“他回来吃饭了吗?”我问。
她顿了顿,说:“当然啦,他可是从来没有缺席过。”
母亲骗了我。
晚上,我偷偷溜进了厨房。
虽然用黑色的塑料袋严严实实地打好了包,但通过气味,我还是能够闻出,那是母亲的所有拿手好菜杂乱地混在一起的味道。
原本应当香气四溢,但或许是因为放在了垃圾该放的地方,就给了人一种腐败糜烂感觉。
后半夜,本来我已经睡着了,但门外的争吵声还是硬生生将我吵醒。
“你已经是一个二十岁孩子的妈了!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点?”父亲的声音压抑着,显现出愤怒。
母亲的声音则是颤抖着,带着哭腔:“我明明给你打了电话,以往,这天,你回家至少还会带个礼物……”
“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女孩吗?结婚二十多年了你还要礼物,害不害臊?有本事就自己出去挣钱买礼物,而不是只知道伸手找别人要!真不知道我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养了个女儿。”
“我那么年轻就跟了你,所有青春时光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我为了你放弃了我的歌剧,你……你怎么能一张嘴就怪我……”母亲是向来学不会尖锐的,她的声音显现出无助,语气中尽是叫人垂怜的慌乱。
沉默许久,终究,父亲还是放缓了语气,“我也不是怪你,好了好了,都是老女人了,哭哭哭,也不知道害臊,来——”
我知道,最终,父亲将母亲拢入了怀中,这次的事情最终还是化作了“夫妻之间吵吵闹闹”的家常,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家里依旧其乐融融,不会有任何变化。
或许对于我这个“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如今,我看着我那仍旧喜欢在家务的繁忙中轻声歌唱的我的母亲,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所以说,上个月的二十四号,我的父亲其实是去参加了一场宴会么?在后来拍摄的过程中,我偶尔分神去想着这个问题,所幸到了后期大家都进入了状态,即使我不再可以调动氛围,也能够有条不紊地完成工作。
将所有的镜头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不再需要重拍之后,我们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向梧他们组这场的戏份并不多,所以就算各项安排杂乱无章,最终也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龚天成不愧是追求美女第一人,拍摄完毕后,他便问苏沛,回程时要不要坐自己的摩托车,苏沛莞尔一笑,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班长女本还提议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后到ktv一起嗨一嗨,我虽是心绪不佳,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努力做到位:“这些镜头回去之后我需要整理一下,就先不去了,各位累了一天,注意休息。”
向梧跟他们格格不入,自然也不会跟着一起去。
倒是那个钟言,对此事展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说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就该一起玩玩。
这时候苏沛发话了,她清了清嗓子,抬了抬下巴,活像一只高贵的天鹅:“虞导说得对,既然大家都累了,那还是早点休息吧,学校还有门禁呢。”
苏沛一发话,班长女和钟言便纷纷倒戈,说什么虞导和沛沛不去也没意思,下次再约这之类的话。
回程的路上,龚天成一直跟着,而苏沛则时不时借由他来跟我搭话。
我实在兴致不高,便全程装作玩手机,将应付苏沛的工作全权交到了龚天成的手上。
只是可怜了向梧,时不时向这边瞄,却碍于氛围和面子,一直不敢接近的模样。
第16章 照片
所以那天的回程,向梧并未能跟我说上话,他坐在最后一排,一个人低头玩着手机,我则被龚天成拉着,强行塞到了人群之中。
班长女默不作声地给我让开位置,想让我坐在苏沛身边,好在龚天成是个没眼力见的,丝毫没觉察到班长女拼了命的暗示,一屁股就坐在了苏沛旁边的那个座位上,头发一撂,我知道,他要装逼了。
最终我坐在了他们前面的位置,手机微微震动,我知道,是后排的向梧给我发信息来了——
“感觉你心情有点不好,怎么了吗?”
这话说得,令我颇感意外,我向来不觉得我是个情绪很外露的人,在场,就算是我的朋友龚天成都没有觉得我有“心情不好”,向梧他……难道一直在观察我吗?
“何以见得?有依据吗?”心思被戳破的感觉是不大好的,我打字的时候力道都比平常要大一些。
“没有,就是看你的表情,感觉。”发完这句话,向梧又发来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就是……我离得太远了,不知道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刚刚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当时我明白向梧是好意,他或许希望我能够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但他实在是有些过于不善言辞了,以至于给人一种自说自话的感觉,扯了扯嘴角,我甚至都已经忘记我是怎么打下那几个字的了:“没出什么事,不过,你观察得还真是蛮细致的,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明知道这话可能会引得向梧伤心,但那时,我还是毫无负担地发了出去。
其实,比起记忆中那些本就让我心中充满了阴霾的事情,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更令我感到不悦。
我苦心伪装了这么些年,本以为能够站在更高的角度,以俯瞰的视角去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现在却忽然出现一个家伙,跟我说:“我察觉到了你的心情?”我不会觉得庆幸,甚至会感到可笑。
手机被攥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苏沛的头自后排轻轻探来,带着女人身上特有的甜香,“怎么虞导也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呀,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苏沛离我有点近,是显然超出了正常社交的距离。
近乎要本能地蹙眉躲开,可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是向梧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是我太自我了。”
“哦,原来是向梧同学啊。”苏沛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不光是身边的这些组员,包括坐在最后的向梧,想必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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