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徐嘉乐来了,丁邱闻认出了徐嘉乐,然而,徐嘉乐还没看见他,或者没有认出他,亦或是——看见了、认出来了,但假装没有看见他。
轻抬眼睛时,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徐嘉乐的视线里,那人的浅色牛仔裤和羽绒服都是旧的,也是干净的,他并齐了双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单肩包的带子,站在徐嘉乐的面前。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幅藏青色的毛织手套,看上去,不是一零代际的年轻人会佩戴的款式。
“嗨,”他轻声地和徐嘉乐打招呼,问道,“没看见我吗?”
徐嘉乐掩饰着慌张,看向丁邱闻的眼睛,低笑,说:“嗨,看见了,我刚才一直在找,以为是那边。”
“认不出我来了?”
“认得出,”徐嘉乐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挠了挠眉心,他确实不善于表达,尤其是在当下不太熟识的人面前,他说,“有点儿紧张了。”
丁邱闻再向前走了半步,轻声柔和地问他:“你紧张什么啊?”
“因为好久没见了呗,真的太久了。”
“我也觉得太久了,这次来北京,想起你们来了,忽然发现还留着徐叔叔的手机号码,就说打个电话试试能不能联系到,没成想,真的联系到你们了,”丁邱闻深吁一口气,气息成了腾空而起的白雾,他说,“徐叔叔还很客气,跟他通完电话,感觉心里还挺温暖的。”
只要是略微肯观察的人,都能发现,此时的徐嘉乐不敢认真地直视丁邱闻一眼,他的视线是防御和躲避的,有一些生涩,又带着一点害羞,但是没什么稀奇,这种情绪在久别重逢的人们身上都不难发现。
“哥,”只称呼了这样一个单字,一瞬间,徐嘉乐的耳尖暗自红了个透彻,他问道,“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北京。”
“哪个单位?还是公司?”
“我辞职了,打算在北京找新工作,正在找呢。”
“那你……住哪里?”
“北京。”
徐嘉乐面不改色,可他的耳尖更红,他问道:“我是说你在北京住什么地方?租房住吗?还是住酒店?”
“都不是,”丁邱闻就站在徐嘉乐的近处,距离他不到四十公分,他略微歪头,用漆黑而清澈的眼睛看向他,低声说,“住青旅,八人间,一个晚上……也就……三十块。”
当徐嘉乐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皮时,丁邱闻正抿着嘴,以方才那种坦诚、倔强的神色看向他。
两个人是完全不同风格的长相,丁邱闻的脸庞英俊艳丽,有着极其漂亮的皮囊,脸上的骨头生得不突兀、不收敛,是恰到好处的;而徐嘉乐呢,正是那种放在校园中最和谐的清新帅哥,薄唇薄眼皮,即便性格平庸,但这张不俗的脸会叫人误解他冷淡傲气、难以相处。
丁邱闻正略微晃动瞳仁,打量着徐嘉乐,他弯起了嘴角,但是不笑,把脸转去了另一边。
“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只上了大专,连个本科都没读过,”看着街上的行人的丁邱闻吐出一口气,说道,“还有就是……我妈不在了,再没有其他的事儿,总之就是过得很普通。”
徐嘉乐觉得心里更苦涩,他将快要燃尽的烟头握在手上,打算找个地方丢掉,他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嗯,可以。”
“你这些年……一直在克拉玛依?”
“大学在乌鲁木齐,后来又回去了。”
“怎么会想现在来北京?”
“没什么理由,想活命,想吃一口热饭,仅此而已。”
话说到最后,丁邱闻的声音染上了即将哭泣的那种嘶哑,可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徐嘉乐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哥,咱们去坐坐,吃个火锅吧,大冷的天,正好。”
“好啊,随你。”
车窗的内部染上许多白色水雾,随着出租车启动,北京某条街道的风景一点点映入眼帘,丁邱闻伸出手指,在车玻璃上写出一个“丁”字,但是,很快抹掉了。
徐嘉乐坐在副驾驶位,总在透过后视镜看向他。
“哥,我们到了。”
十几分钟之后,徐嘉乐把钱付给了出租车司机,他先下了车,丁邱闻随后下去,徐嘉乐说:“我今晚的大夜班,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医院呢。”
“我知道。”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就告诉我了。”
“是,哥,我老是抱怨,有时候说过又忘了。”
“哥”是个别扭又热烈的词语,首先点燃的是徐嘉乐的耳朵,再点燃的是徐嘉乐的心绪,他不由得心脏乱撞,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他转过脸看着丁邱闻,丁邱闻和他肩并着肩,埋头往前走去。
“结婚了啊?”
这是丁邱闻的下一个问题。
三十岁,结了婚再正常不过,所以,徐嘉乐要抛出去的问题是:“你还没有结婚?”
“没有,我在你朋友圈看见了你儿子的照片,真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岁了,徐睿杰,小名叫小考拉。”
“考拉……”上了自动扶梯的丁邱闻,把这个名字轻念三遍。
他看着徐嘉乐的背影,说:“名字挺可爱的。”
TBC.
第3章 时过境迁-03
外边冷,火锅店里很热,连罐装的燕京啤酒都快成了温的,第二次试着打开易拉罐,丁邱闻的指尖又从拉环里滑出去了,他站在椅子前边再次尝试,徐嘉乐站了起来,说:“哥,我来吧,我来。”
“没事,我能打开,就是指甲有点短。”
“真的,我来,哥……”
这样不费精力就能完成的小事,在仓皇的重逢中显得那样隆重,徐嘉乐的手指先是从丁邱闻手背上掠过,然后,一下子打开了啤酒的拉环。
而徐嘉乐脑子里想的还是指腹碰上手背的触感,他知道这没什么,可有些尴尬,他坐下了,说:“好了,能喝了。”
点好的肉一盘盘端上来,握着筷子的丁邱闻歪歪头,轻声说道:“羊肉。”
“对啊,肯定没有新疆的羊肉好吃。”
“没有,”丁邱闻郑重地摇着头,说,“都一样的。”
徐嘉乐没有抬头,他正以最慢的速度搅动着碗里的麻酱,一阵沉默以后,只听丁邱闻问:“你老婆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是交警队的,很忙。”
“有没有照片,我想看看。”
“你是说……她的照片?”
“对,”丁邱闻等着对方从手机里翻找照片,他又问道,“她叫什么?”
“叫宋昕榕,比我小四岁,她是北京人。”
徐嘉乐把手机递了过来,丁邱闻接住了,他半开玩笑地问道:“她家在北京有房?”
“有,她爸妈哥哥嫂子在住,她哥哥还有个孩子,我们也回去住,房子挺小的,又在胡同里,不是很方便。”
如果把丁邱闻换成曾经的任何旧相识,徐嘉乐都不会跟他说这些的,在他的心里,丁邱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于具体哪里不一样,答案又是很复杂的。
丁邱闻说:“胡同里的房子……那肯定很值钱的。”
徐嘉乐找到了一张两年前拍的三个人的全家福,他们穿着亲子装,小考拉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毛织的小熊帽子,相片中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是高个子,不胖不瘦,长相普通。
“很漂亮,”丁邱闻把手机还了回去,他已经脱掉了旧羽绒服,此时穿着黑色的宽松高领毛衣,他抬起嘴角微笑,说道,“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挺羡慕的。”
徐嘉乐轻轻摇头,说:“也没有多幸福,过日子嘛,就那样,每天都一堆的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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