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邱闻很了解徐嘉乐,他知道,他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的话,实际上经历了残酷的思量。丁邱闻最直接的感受不是触动,而是惊喜,他绝望了那么久,从来没妄想过徐嘉乐会对他说这些。
丁邱闻说:“你给我点儿时间,我要想一想。”
他们在餐桌上又聊了一些别的,吃完了饭,徐嘉乐站起来收拾碗筷,丁邱闻说:“你好好坐着吧,别逞能了。”
徐嘉乐走过去,从身后用一只手揽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说:“现在想好了吧。”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丁邱闻捧着叠在一起的脏盘子,轻轻地转头看他,说,“我不知道你认为多么奢华的生活才配得上我,可其实……我对物质不太向往,要是能和你在一起,钱更是一文不值的。”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谈恋爱吗?”
“答应。”
徐嘉乐是个很难冲动的人,从十几年前的暗恋到现在皆是如此,然而,这一次的他做了一个不计后果的决定,他抱着丁邱闻的腰,在他微微转身之后凑上去,亲吻了他。
丁邱闻告诉他:“我去把盘子放下。”
“去吧。”
“你不松开手,我怎么去?”
丁邱闻几乎是逃离了这里,他走进厨房,站在水池的旁边进行了好几次的深呼吸,他放下要洗的餐具,又去了一次外边,这时候,徐嘉乐正站在客厅里听单位领导打来的电话。
爱情降临了,人生像是一下子从逆境走向了顺境,丁邱闻把剩下的碗筷收了回去,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去客厅里催徐嘉乐吃药了。
TBC.
第73章 无垠梦寐-01
围墙的前边长着一排白蜡树,一整个白天的风吹雨淋之后,繁茂的树叶并没有凋尽,深秋下雨,迎来几分寒意,人要再加一件衣服,薄毛衫可以,毛马甲也可以,可徐嘉乐只是在外衣里另添上了一件外衣,他等了十七分钟,第十八分钟的秒针走了半圈,丁邱闻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脸怎么了?”
丁邱闻的左边颧骨上出现了一片淤青,他用一本书挡着脸,走到了徐嘉乐的近处,回答他:“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徐嘉乐撑开了伞,用伞的阴影覆盖上丁邱闻湿透了的头顶,他有些严肃,嘴角紧紧绷起来,好久了,叹一口气,说:“哥,你跟我说,谁打你了?”
“算了,没关系。”
丁邱闻觉得有些丢脸,他往前走去,大喇喇地迈着步子,徐嘉乐跟在他身边,举着雨伞,雨本来是越下越小,可是这一会儿又大起来,雷声在远处响了几次,像是在虚弱地告知——夏天真的离开了。
徐嘉乐一把握住了丁邱闻的手腕,他再问:“谁打你了?因为什么打你?”
“以前的朋友。”
丁邱闻的耳根红了,他觉得丢脸,他整理着表情,再说:“就是……那些朋友,最近没有见几面,他们的聚会我也不参加,他们看我不顺眼了。”
徐嘉乐咬起牙关,牙根连同太阳穴都在疼,他说:“那也不能打人啊。”
“没办法,是我不跟他们玩儿的,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丁邱闻看着他的眼睛,说,“而且,和你认识之后,我很少再去找别人的麻烦,要是我欺负别人,我就想起你那时候那副可怜的模样。”
丁邱闻“噗呲”一声笑了,他有些懊恼,但没有排解的办法,他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负面的情绪。
他对徐嘉乐说:“人如果想变好,也挺难的。”
/
还是那个巷子口,脚踩着人行路上雨季时候“啪嗒”作响的砖块,徐嘉乐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向后退了一步,他把盖在头顶上的伞收起来了,雨珠全落在他的头发里、肩上、脸上。
“丁邱闻,你过来。”
徐嘉乐很难描述得清楚那人是怎样的语气,算不上是友好,也算不上是挑衅,他长得比丁邱闻还高,肩膀比丁邱闻的宽出十几个公分,他走出了巷子口,身后还有四个人,在巷子里比较隐蔽的地方站着。
“丁邱闻。”他又叫他。
丁邱闻走了过去,他仍旧带着脸颊上青色的淤伤,他走得很快,对他们说:“我今天要早点儿回去,咱们改天再见面吧。”
“改天?改到哪一天?”
没有满十八岁的大孩子,用自以为成熟的语气自以为成熟地交涉,他们不满的是丁邱闻的疏远,以及丁邱闻现如今的朋友,他们觉得他是叛徒,是极其可恨的。
丁邱闻倒没有做过什么背叛他们的事,他甚至没有说过他们是“坏孩子”,毕竟,那也是他的曾经,围困着他心里的野兽。
丁邱闻说:“今天在学校都聊完了,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
“不行,我们还有事问你。”
“好吧,”丁邱闻转过了身,他看着站在树底下浑身湿透了的徐嘉乐,说道,“你先走吧,不要等了。”
然而,徐嘉乐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敢走,也正在忧虑着丁邱闻的安危,他听到那几个孩子说:“这不是你弟吗?让他也在这儿陪你啊。”
“快说吧,我还急着回家。”丁邱闻说。
丁邱闻并不是淡然到了极点,他的心里仍然是怕,而他认为气势上至少不能够输,他往前走,那几个孩子在雨里吸烟,他们抢走了徐嘉乐的雨伞,撑开,扔掉,一脚接着一脚地踩上去。
个子最高的那个,试图扇丁邱闻一巴掌,丁邱闻躲开了他,紧紧抓着他右边的手腕,拧得他大叫,他去掐丁邱闻的脖子,然后,一拳揍在了丁邱闻小腹处。
“要聊什么老子奉陪,你他妈的敢动手,你给我等着。”
丁邱闻亮出了他的锋芒,他许多时候是装乖的,这样的他难得一见,徐嘉乐做好了趁乱溜走的打算,却被踹了几脚,倒在巷子口又凉又湿的地上。
丁邱闻扶徐嘉乐起来。
雨下得更大了,近乎瓢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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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邱闻坐在沙发上,他只穿了短裤,身上裹着一条干燥的毛巾毯;徐嘉乐从丁娇家的浴室里钻出来,他还在持续地发抖,腮边肿了,眉骨擦破了皮,总之,整张脸没有一处好样子。
“来,嘉乐。”丁娇皱着眉,把丁邱闻的一件大衣给他披上。
外边不再下雨了,天即将变黑,空气中的水珠密布,每一次呼吸时,从鼻腔到肺管都是湿润的,韦舒霞进门的时候,丁娇正在药箱里翻找东西,她将两瓶碘伏拿出来,抬起头,正对上韦舒霞的视线,徐鹏是随后到的,他一进门,就拎起徐嘉乐的后颈,险些将他扔在地上。
“你真厉害,还学会打架了,”徐鹏气得牙根都在发抖,他指着徐嘉乐的眉心,说,“你小子,等回了家我再收拾你。”
“哎,你别……”丁娇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跑过去拦着他,说,“不关嘉乐的事,是别人欺负他俩的,我已经全都问清楚了。”
“我看看,”韦舒霞一如既往地温和,她看过了徐嘉乐脸上的伤,又去看丁邱闻脸上的伤,还看了他蹭破皮的胳膊,说,“没事儿,没事儿的,不严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
“舒霞,徐鹏,”丁娇打开了碘伏的瓶子,开始给徐嘉乐的伤口消毒,她叹着气,说,“要是不是因为丁邱闻……他以前跟那帮混小子玩得好,要不是因为他,嘉乐也不会受伤了。”
徐嘉乐疼得龇牙咧嘴,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丁娇面前。
“丁娇,你不用这么客气,孩子嘛。”
韦舒霞最懂得宽恕,她以她的温柔感化任何人,然后,将糟糕的事情变得平静,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徐嘉乐的干净衣服,让他换上。
徐鹏没有消气,他去楼下吸烟。
丁邱闻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他看向徐嘉乐,许久了,徐嘉乐才抬头看他,丁邱闻的表情严肃,徐嘉乐却像胜者一样在偷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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