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是我喜欢的讲述同志的华国电影!”学姐赞叹道,“拍得非常感人。”
苏锐却深深看了许昼一眼。
当年,离许昼出租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碟片出租店,许昼和文怀君常去那里淘片子看。
许昼从犄角旮旯里抽出来一张DVD,封面上的男子戏装繁丽,妆容美艳,却面容哀切,目含水光,好不令人心动。
底下四个繁体行书:霸王别姬。
碟片店老板收租金的时候还跟他们说:“哎哟,这片子,你们偷偷看啊,偷偷的。”
那时许昼还不知道这电影讲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直到剧中一切繁华落尽,烟纸狼藉,那些浪漫的誓言与惨痛的过往都在滚滚车轮中倾覆,在一剑自刎中哐然碎地。
许昼跟文怀君说,我不喜欢那句台词。
文怀君问,哪句?
说好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许昼说。
一辈子太长了,太重了,这怎么说得出口?
许昼看向文怀君,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电视上大红色的光影染了他半身,像扮相粗粝的戏中人。让许昼有半瞬恍然。
“那我不说一辈子。”文怀君说着,手慢慢落到许昼肋骨上。
我说我爱你,在每时每刻的现在。
文怀君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安老板结了账,送大家出门。
大家互说拜拜,分道扬镳,但苏锐磨蹭了一会儿,就留到了许昼身边。
“加个微信?”苏锐的手机出现在许昼眼前,上面有个二维码。
许昼说好,拿出手机来扫码。
“你才来学校不久吧,我带你逛逛?”苏锐热心地问。
许昼看了一下表:“谢谢学长,但我一会儿有事。”
苏锐说“没事”,半开玩笑地问:“有约会?”
许昼很快否认:“不是。”
苏锐追问:“这样呀,那是和认识的同学?”
许昼胡乱敷衍:“差不多。”
“好的。”苏锐语气里有一点惋惜,又绽开招牌式的笑颜:“那我们下次再约。”
许昼哪里看不出苏锐的意思,便没有回答,只是朝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文怀君和他约的地方在湖边,许昼对着地图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许昼索性在校园里瞎逛,要是到时间还找不到,他就发消息要文怀君来捞他。
还没正式开学,学校里行人不多,许昼优哉游哉地穿行于或古典或现代的建筑之间,渐渐入了迷。
就在高大典雅的主图书馆旁边,许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文怀君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驼色的大衣,脖子上随意地搭着一条格子围巾,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像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
但文教授身边,站着另一个人——许昼的好室友,以撒。
金发碧眼的高瘦青年穿着绸子衬衫,手里握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蓝眼睛里盛满了雀跃与仰慕,在阳光下碧波荡漾。
许昼下意识地躲到了建筑物后面,进行了虽然不道德但很经典的偷窥行为。
以撒大胆而浪漫:“文教授,你回到校园的身影点燃了我平凡的日子。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金发青年优雅地将玫瑰递给文教授,“请收下吧。”
文怀君完全不给面子,“不收。”
以撒指了指了文怀君手里的向日葵:“可您收了别人的花。”
“对。”文怀君点头。
以撒不依不饶:“那为什么不收我的?”
“因为这是我恋人送的。”
以撒毫不掩饰震惊的神色。“您的恋人?你有恋人吗?”
文怀君问:“你叫什么?”
“以撒。”
“以撒先生,你上大学之前,应该先学会尊重他人隐私。”文怀君措辞严厉。
以撒对上了文怀君锐利的目光,挪开,又对上去。
“抱歉。”
“别再找我了。”
文怀君撂下这句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以撒抱着玫瑰站在原地,注视着文怀君渐行渐远的背影。
许昼无声离开,脑子里全是文怀君的那句“这是我恋人送的。”
他的恋人?谁?
他直觉文怀君在胡诌,但尖锐的酸意还是碾压着许昼的心脏。
许昼没打算去湖边,他跟在文怀君后面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捏着三百块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文怀君抱着大束的向日葵转过身来,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诧异。
“嗨。”文怀君还没从英语语境中脱离出来,打招呼的尾音拐了个弯儿。
“给你钱。”许昼把三张纸币递到文怀君面前,仿佛看不见他手里捧的花。
文怀君也仿佛看不见许昼手里拿的钱,他抱着花说:“送你的。”
许昼懒得装:“你不是说是你恋人送给你的吗?现在又转手给我?”
“你都听见了?”文怀君轻笑,低低地挠着许昼的耳朵。
“你每天要收到多少花?”许昼盯着文怀君。
“你在意?”文怀君狡猾地反问。
许昼哼了一声,“你管我在不在意。”
唯恐文怀君又说出什么话来,许昼赶紧拿一个平直的问句堵他的嘴:“所以你恋人是谁。”
那捧向日葵一共有十朵,每一只都饱满如盘,金黄灿烂,鲜嫩的花瓣间夹着一张卡片。
文怀君把那张卡片翻开,上面是他潇洒飘逸的钢笔字——
你
是我白昼,予我千阳。
文教授把花送到许昼怀里,顺势俯身搂住了他。
薄唇附在许昼耳边低声问道:“你说我恋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出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第13章 情敌相约
文教授的低喃拨动着许昼每一根神经,让他大脑发麻。
文怀君拿走了许昼手里的三百块钱,然后对他说:“许同学,开学快乐。”
许昼抱着花,向日葵上满是阳光的香气,回过神来时文怀君已经走远了。
说实话,文教授怂了,他不敢久留,他怕许昼再说出什么“我好累”,“我不想收你的花”这种话,心口还在扑通乱跳,三十多的男人紧张得像个毛头小子。
还不如那个叫以撒的孩子勇敢,文怀君想。
回寝室的路上,许昼顺路买了一个砖黄色陶土花瓶,拥有梵高油画的质感。
他在门外把向日葵一只只摆进花瓶里,才抱起花瓶,用背蹭开门,接着就对上了以撒瞪大的蓝眼睛。
以撒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大束玫瑰,画面却十分凄凉。
他惊疑的目光钉在许昼怀里的向日葵上,差点变成结巴:“噢…昼,你,这哪来的?!”
许昼心里泛起不合时宜的同情,便语意模糊地说:“买的。”
这话也没错,花瓶是他买的。
以撒自然理解成向日葵是买的,自顾自地舒了一大口气。
“你怎么了?”许昼把花放到玫瑰旁边,一红一黄两大束,灿灿烂烂地挨在一起,像番茄炒蛋。
“我刚刚向文教授表白,被拒绝了。”以撒神情哀怨,“他好高冷。”
“天涯何处无芳草。”许昼真诚劝道。
以撒拿出手机,翻出课表,“我准备这学期去文教授的本科物理课上蹭脸熟。”
许昼手指蜷缩,心想这人还有完没完了?咋这么契而不舍呢?
面上不在意,眼神却不住地往以撒手机上瞟,General Physics…每周二周四下午三点钟…教室3402.
“虽然文教授已经是很出名的物理学家了,但他每年还是会教一科入门物理学,你要不要也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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