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问:“睡不着?”
文怀君说:“舍不得。”
太阳斜挂在空中,车后扬起烟尘,他们像在进行一场公路逃亡。
“春假快到了。”文怀君突然说,“你想开车出去玩吗?”
“你们实验不忙吗?”
“是哦。”文怀君若有所思,“我赶赶工。”
“那我只好也赶赶工。”许昼笑着。
春天太美好,没人能拒绝。
心情好,许昼也一路飞速飙车。
不得不说,在肢体操作这方面许昼有着天赋异禀的天赋。
画画,弹琴,开车,他都学得非常轻松。
快到学校了,眼前的红绿灯突然转红。
许昼眼疾手快踩下刹车,口袋里却突然飞出来两个小东西,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文怀君弯下腰帮他捡起来,脸色变了变。
是那两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许昼下意识想拿过来,喉咙却很干涩:“我……”
“这是我是在洗你外套的时候找到的,我不是故意翻你的东西的。”
何天浩的出现让许昼都忘了平安符这茬,现在猝不及防被撞到,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理亏,言语都变得混乱。
大概是因为现在风好阳光也好,黑夜里那些敏感的揣测都不再作数,许昼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他不应该做这种疑心病般的质疑。
文怀君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属于许昼的那只平安符,轻声说:“好新。”
“你的这只,也才一年吧。”
灯绿了,许昼呼了一口气,比旁边的车慢了许多才启动。
“是啊。去年春节的时候,小淑给我们求的。”
“庙会里面那个糯米糖葫芦挺好吃的。”文怀君突然笑着说,“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葫芦。”
“我记得。”许昼也想起来,那些记忆还鲜活着,“陈静淑买的水果糖葫芦,结果跑过来跟我们抢糯米的。”
“那天人好多,人挤着人,庙会里全是大红灯笼,幸好我长得高,不然你们俩都得走散。”
“其实我走散了一次。”许昼吐吐舌头,“我当时站在旁边等糖炒栗子,一转头你们俩就不见了,我就保持冷静,秉持着刻舟求剑的道理,站在原地,果然你找回来了。”
“你还有脸说。”文怀君气道。
“还有街边那家很有名的烤鸭,陈静淑居然不爱吃皮,那可是精华啊。”
“所以都被我们俩分了。”那些温柔的记忆让许昼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小淑先把皮撕下来,烤鸭被迫全-裸,我们说这样吃不雅观,给鸭鸭留点面子吧!”
文怀君低笑,差点笑出眼泪。
他盯着那两只平安符半晌,逐渐敛了语气:“我突然在想,你的回忆,和我的回忆,是不是两份不同的呢。”
“你的还很新,栩栩如生的,分辨率很高,但我的已经很旧了,像那种,从我爸妈抽屉里翻出来的毛边黑白照片。”
许昼心头一麻,轻唤:“文怀君……”
文怀君没有停:“有时候我只要一闲下来,就想想以前的那些事情,因为,因为你和陈静淑都不在了。”
“我有时间就瞎琢磨,如果我老了,老年痴呆了怎么办?如果我记不住以前的那些事情了怎么办?那这世界上就真的没人拥有这些记忆了。”
许昼猛地踩下刹车,把车靠到路边。
“我回来了。”许昼鼻头很酸,“我记得。”
“是啊。”文怀君笑得很开心,“所以我说我很感谢,你和我记得一样的东西。”
许昼想哭,心脏软塌塌地绞着。
他好像从没仔细思考过文怀君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和陈静淑在年轻时相继离世,只剩下文怀君一个人行走在没有尽头的未来。
能够佐证那些回忆存在性的人都不在了,谁能证明那些快乐真实发生过?
“我一直带着陈静淑的平安符,一是因为我不想忘记她。”
文怀君平静地叙述。
“二是因为我对不起她。”
许昼心里蓦地跳快。
文怀君吐出一口气:“她自杀前的两个小时,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许昼指尖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但我没有接到,等我看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想跟我说什么呢?我永远也没法知道了。但我知道,如果我接了,她肯定不会死,至少不会那么不明不白。”文怀君垂着头,像一头疲惫的困兽。
许昼喉头艰涩:“这不是你的错……”
两人沉默地坐在路边的车里,看着公路尽头的太阳缓缓沉没。
金红的光线灌满空间,许昼却感到空寂。
“她会不会和我一样,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许昼说。
“她可能从来都没离开过。”文怀君揉了揉许昼的发顶,“换位置,我来开。”
文怀君很快从情绪中恢复过来,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漫长,甚至可以磨平死亡的棱角。
他挺后悔的,不应该把这些和许昼说。
文怀君知道许昼内心敏感,接受这种倾泻对他来说是沉重的负荷。
许昼撑着下巴看窗外,任由风吹着他的眼睛,把那些差点涌出来的液体推回去。
“许昼。”文怀君突然咋摸出味儿来,“你不会是觉得我喜欢陈静淑吧?”
许昼惊得尾巴炸毛,这太突然了,眼泪毫无防备地滚下来半颗。
“没…没啊。”
文怀君强调道:“我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可别误会。”
“我这辈子只对一个人有非分之想。”
许昼恶狠狠地瞪他,文怀君又开始刺探他了,挠得许昼心里酸酸麻麻。
“反正啊,小淑肯定也希望我们过得好好的。”文怀君绕回之前的话题:“你更要好好生活,虽然穿越用户的体验可能不太好。”
“许同学。”文教授语气轻松许多,他不想让许昼深陷情绪:“我们学校有丰富的社团活动,可以为您的青春增光添彩,可以多了解一下哦。”
许昼应和他:“好的文教授。”
“我准备答应姜蓝去他们乐队了。”许昼决定道。
“好哇。”文怀君立刻表示支持。
-
两天后。
姜蓝几乎是跳过来抱住许昼的,“老许!恭喜无名乐队又添一员猛将!”
许昼淡定地把姜蓝的爪子从身上扒下来,顺便把她手上拎着的那两盒披萨拿下来放到桌上。
乐队的第一次见面选在披萨店里,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抄着两盒鸡翅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实的男生,任劳任怨地拿着四杯可乐。
他们乐队其实没组多久,情人节的演出是他们第一次表演,所以许昼也算是参与了他们的所有演出。
“我叫颜羽庭。”高马尾举起一个鸡翅,和许昼手里的那个鸡翅碰了碰,当作是握手。
那男生不甘落后地也凑了一个鸡翅上来和许昼一碰,“我是周术语。”
“你们情人节晚上都咋过的?”姜蓝开始八卦。
不得不说,八卦是拉近一群人最好的方法。
颜羽庭弯弯唇角,最简单的语言,最极致的炫耀:“整夜没睡。”
“你女朋友手指没抽筋吧。”周术语酸她,翻了个花哨的白眼,“反正我到现在都腰疼呢。”
姜蓝大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0在这攀比什么东西!”
许昼微微挑眉,他可以理解以撒的放荡不羁,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西国人开放点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没想到现在华国年轻人也这样吗?
颜羽庭看许昼表情微妙,眯起眼说:“等一下,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老许,你不会恐同吧?”
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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