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学你也是科大的吗?”女生松开拽着宁堔的手,挤出笑容开始找话题。
宁堔没点头也没摇头,应该说他没反应过来女生嘴里的科大是指什么,学校吗?
见宁堔露出疑惑的表情,女生解释说:“我是科大21级的,我……”
“穿短裙的是咱们校区的吧?有点眼熟。”
“上大公开课时见过几回,文院法语专业的,隔壁宿舍有个工程专业的哥们还准备追来着。”
“他面前的是男朋友吗?”
“不像,估计是看人长得帅,搭讪呢。”
“牛逼牛逼,拍个照发朋友圈先。”
先前还在讨论期末考的那帮人,认出堵在宁堔面前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说话声挺大,生怕当事人听不见似的,很有些捉弄人的意味。
旁边站着的有不少还特意扭过头对着他们看热闹,人群的视线全聚拢过来。
女生两颊红得快要滴血,事先摆好的笑容僵在脸上,惊慌失措中仿佛下一秒就能当场哭起来。
“走吧。”宁堔突然低声说,瞥了眼已经摸出手机准备冲他这边摆出照相动作的人,抢在对方拍照前转身走人。
“啊?”女生忙跟了上去,随着宁堔的步伐越走越快,“你是和我说话吗?”
宁堔偏头看向对街:“那有家奶茶店,你看有没有想喝的,请你喝。”
“不用不用,还是我请你吧。”女生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低着头有些开心地笑起来,很清楚宁堔这是在替她解围。
说完,女生瞄到宁堔拎着塑料袋的那只手,手背那块明显是流血后结痂的伤口,特别是接近关节的部位,伤口看着尤其严重。
女生没忍住开口问:“你的手是受伤了吗?怎么没去医院包扎一下?”
“嗯?”宁堔顺着女生视线抬了抬手,不在意地说,“小伤,不碍事。”
“这不能算小伤吧……”女生心疼的同时,突然明白宁堔为什么上药店买了那么些纱布创可贴和碘伏。
到底是多不小心,才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宁堔没再说话,女生也没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问,毕竟是个人都不愿意被打听隐私,于是闭嘴安安静静走在宁堔身旁。期间不时偷偷抬头朝宁堔看过去,越看越有某种不可遏制的自卑感从心底腾升。
女生没精打采地在心里叹气,就算这会强行认识,以后对方大概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还是算了吧。
而刚才还在那嘲笑短裙女生的几个人,见宁堔和女生一块进了奶茶店,瞬间收起了拍照起哄的心思。
“我靠,原来是认识的啊。”
“傻眼了吧。”
“内兄弟是咱们校区的吗?我怎么没印象。”
“没见过,估计不是,要真是,凭那颜值早在学校传开了。”
“也对……”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宁堔将冷掉的炒粉搁置在茶几上,喝了一肚子的全糖奶茶,齁得慌,他实在没胃口再吃。
白白浪费了十块钱。
别墅里静悄悄听不到什么声音,宁堔坐在沙发上歇了会,然后才脱掉外套,拿着药店买回来的碘伏纱布走到餐厅洗手台前。
手背上的伤一周前就有了,原本宁堔不准备理会,心说时间到了能自己愈合。
但不知道是不是冬天伤口不易恢复,还是他太不当回事造成伤口二次复发,这么些天过去,竟然丝毫不见好转。
没办法,宁堔只能重视起来,所以今天特意去了药店一趟。毕竟万一感染或者化脓,上医院治疗的成本远比自己在家清理包扎的花费高。
仅剩的一张银行卡已经给了叶成,手头那点的钱顶多支撑到高中毕业,宁堔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用钱问题。
按照药店工作人员的嘱咐,宁堔将袖子卷到胳膊肘,受伤的右手手背伸在水龙头下冲,一瞬间伤口裂开的地方竟再次涌出血丝。
冷水浇在手上有点刺痛,宁堔垂着眼睫,打开一瓶生理盐水倒在手背做二次冲洗。又拿棉签沾了碘伏涂抹消毒,擦了点据说不会留疤对伤口愈合很有效的药膏,最后用纱布一层层包扎好。
熟练做完这一切,宁堔收拾完弄乱的洗手台,回到客厅穿好外套重新坐下,感觉累得不行。
坐了一会,宁堔低头仔细打量包扎好的右手,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然后才摸出手机看时间。
还不到八点半。
这个点睡觉太早,但宁堔还是上楼回了房间。
事实上宁堔最近的睡眠质量算不错,都是准点睡准点醒,梦做的很少。
按理说这意味着宁堔心理状态是和正常人一样的,平和,稳定,能够控制住情绪。至少不像早两年,总时不时易怒暴躁,必须借助药物才能缓和内心浮出的焦躁不安。
如果不是上周突然的精神失控,宁堔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完全好了。
起因只是偶然照了下镜子,镜子里反射出的脸神似宁景洪,导致宁堔对镜子里的脸产生了巨大的情绪波动,一度让他反复回想起医院里发生的那些事。
心里有口气,堵得宁堔发慌。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不可控制,回过神来,洗手间浴室包括衣帽间,房间内外所有能照出人脸的镜子全被徒手砸了个遍。
宁堔站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毯上,喘气不匀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右手紧握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腕处的脉搏突突跳得无比欢快。
整个手背都被玻璃划破割伤,血流不止下,宁堔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而等他发泄完过后半坐半靠在墙角,冷静了不到半小时,沈默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宁堔那时就用被玻璃碎片严重割伤的右手接通了电话,手机屏幕因为触碰留下一片血痕。
电话里沈默的声音非常哑,以至于在接通那一秒,宁堔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才会带着迟疑问出那句:“沈默?”
当沈默再次用嘶哑的声音回应时,宁堔竟然莫名笑了起来,原来不止他一个在精神上感到崩溃折磨。
宁堔开了免提听着沈默断断续续的话,起身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被血浸透的手,又找了根烟叼在嘴里抖着手点燃,靠坐回椅子仰头望着房间昏暗的天花板。
那一瞬间宁堔的表情是空白的,灯从头顶照在他脸上,顺着五官线条晕出柔软的弧度,每一根睫毛似乎都被撒上了跳跃的光点,组合成了一幅精美细致的画面。
直到沈默主动挂断电话,宁堔才从空白中转神。
然后平静地走出满地凌乱的房间,在楼下客厅沙发睡了一晚,一夜无梦,宁堔意外地睡得很踏实。
以至于到了第二天他都不太记得和沈默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这会他却突然回想起来电话里的那些内容,并且记得非常清楚。
沈默那句“如果不是看了片,不喜欢我还能对着我衣服起反应?”在宁堔脑子里萦绕不开,最终宁堔用包扎好的手摸出手机,点开搜索框。
想了想,宁堔输入了一句话:什么叫看片儿。
手机屏幕显现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科普,宁堔看完理解过来,搞半天是指某种少年儿童不宜观看的动作片。
他从不看这些,所以表情依旧无波无澜,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心底仍存在疑惑。
没看片但是有了生理反应就证明他是同性恋?有够荒谬。
宁堔返回搜索栏重新输入: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点赞数最高的回答是,主要看是否反感与同性进行肢体上的接触,比如拥抱亲吻,以及发生性行为。
宁堔回想着和沈默发生过的肢体接触,亲或者抱都还好,不存在反感。
但性行为……
也没试过,不是很清楚。
宁堔琢磨了半天,谨慎地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男的和男的怎么发生性行为?
五分钟过去,宁堔放下手机,依旧保持靠床坐在地上的姿势没变。
怎么这么复杂,宁堔想。
各种莫名其妙等等之类的字眼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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