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故意装样子吓唬人的那种表面用功,而是实实在在想提高成绩,上课下课都在那做题看书,逮着空就问沈默某道题怎么做,很有些废寝忘食。
宋羽扬的这些转变,是在陆之衍出国移民后开始的。
陆之衍离开当天,宋羽扬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什么,以至于让宋羽扬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吊儿郎当混日子,沈默没有刻意打听。
宋羽扬是那种走路上瞅着条狗都得四处广播的性格,能憋着不吭声肯定有他的原因。
沈默选择等宋羽扬哪天憋不住自己说出来。
剩下只能找邢舟了。
电话接通前,沈默将头顶恶意卖萌的睡衣帽子给扒拉了下去。
像这种动物主题的睡衣他一共有三套,除了熊,分别还有兔子熊猫以及他看不明白的某种外星怪物。
都是亲姐沈钰买给他的,并且嘱咐一定要穿,说是可爱得趁早,否则明年沈默过完18岁生日成年后,再想走可爱路线就晚了。
沈默当然不信沈钰那套没根据的说辞,勉为其难应付他姐才穿的。
斜靠在沙发,沈默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动作娴熟且流畅点燃,咬在嘴里。
随着白色烟雾散开在空中,有几分漫不经心看着头顶。
一系列熟悉的动作神态,还是附中以往那个让人又怕又忍不住想接近的校草沈默。
“请假这么些天不来学校,您还记得我呢,真感动。”电话里邢舟故意阴阳怪气。
沈默啊了一声,笑着说:“这不是怕你上课无聊吗,口头慰问一下。”
“谢谢啊。”邢舟似乎是打了个哈欠。
“这个点午休时间,别告诉我你还在看书。”沈默说。
邢舟声音压得很低:“没办法,身边有个突然开卷的学习狂魔,不学不行啊,感觉分分钟就得被超过去。”
沈默听出邢舟是在说宋羽扬,轻轻摁灭指尖的烟:“那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别装。”邢舟毫不犹豫戳穿,“我说是你就挂电话吗?”
沈默想了想:“不挂。”
邢舟拿着手机走出教室,叹了口气:“聊聊吧,有什么困惑需要我开导的。”
“谢谢你了邢老师,真的特别感动。”沈默将邢舟刚才阴阳他的语调原封不动扔模仿了一遍。
邢舟笑得眼睛弯了弯,问:“和宁堔有关吗?”
迟疑一闪而过后,沈默才点点头:“嗯。”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倾诉确实能起到排解压力的作用,也侧面证实了朋友的重要性。
其实没聊多久,不到二十分钟就挂了,受邢舟影响,沈默上二楼拿出本历年高考真题,心无旁骛埋头开始写。
太烦了,做几套卷子冷静冷静。
不安什么,不安宁堔去见宁景洪这个事。
宁堔最后还是同意程冉与宁景洪见一面。
据程冉介绍,宁景洪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宁景洪大学时期的某位恩师留给他住的,房子面积不大,四五十平的小两室。
位置也有点偏,宁堔跟着程冉七拐八绕走进一条破旧弄堂,稍微扫眼过去,就能看到马路两边居民楼阳台上挂着的花花绿绿各种内衣裤衩。
冲路边骑电动车的行人迎风招展,颇具早些年筒子楼的画风。
因为房子旧楼层低,连个入户电梯也没装,宁堔靠两条腿生生爬上了五楼。
开门时,程冉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在宁堔心不在焉地注视中,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边拧门边笑着说:“偶尔我会过来帮着宁先生收拾打扫,拿把钥匙比较方便。”
收拾打扫。
看来但凡男人有一副好皮囊,过的再窝囊潦倒,也不缺人照顾,好比如叶秋梦就是前车之鉴。
宁堔没说话。
进门后,整个房子布局立马一清二楚,朝北是主卧,朝南是次卧改装的书房,剩下客厅连着个开放式厨房,没有吃饭用的餐厅。
客厅被收起来的折叠式饭桌立在墙角,估计平时宁景洪将客厅当餐厅,一厅两用。
宁堔坐在客厅唯一的布艺沙发,面前摆着年轻小孩喜欢的果汁饮料以及零食,还有切好的水果盘,想来是提前准备的。
程冉告诉宁堔,当年得知宁堔他妈妈死讯后,宁景洪精神上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度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说到这,程冉试图从宁堔的面部表情中找出一丝半点的动摇,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宁堔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连嘲讽和不屑都未曾表露。
程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安静了片刻,继续开口道:“那时候他过得不怎么好,没有收入来源,都是和身边朋友熟人借钱来维持基本生活,欠下了一大笔外债,直到这两年才将债款还清。”
“嗯。”宁堔不咸不淡应道。
听着有人用和自己亲妈一样的声音语气,明里暗里在耳边替宁景洪卖惨,宁堔觉得再找不出比这更令他心情复杂的场景了。
“他不敢认你,一方面对你和你妈妈始终心存愧疚,以他的能力给不了你什么,怕你跟着吃苦。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见到你会想起你妈妈,他不愿意面对你妈妈去世的事实,才选择了逃避。”
宁堔木着脸偏开视线:“……”
还是头回听到如此冠冕堂皇给人开脱的。
“所以他一直在惩罚自己。”程冉突然话音一转,格外严肃地说。
“惩罚?”宁堔没把控住,冷笑顺着嘴角没入眼底,毫无情绪问。
他倒是想知道一个自私自利惯会找理由推卸责任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早些年是任凭自己堕落,酗烟酗酒结交不三不四的人,差点把命搭进去,也落下不少病根,满脑子想死了就一了百了,现在……”程冉顿了顿,“现在他希望在临死前,把该做的事都做好,算是完成死前遗愿。”
宁堔无波无澜的情绪依旧没被挑起来,这种剧情他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亲人重逢,其中一方身患绝症没几天好活。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无论生前有过怎样恶劣的行径,都会在生命终结前一笔勾销。
但宁堔向来对这类剧情嗤之以鼻。
“哦。”宁堔点点头,问,“是什么病?”
见宁堔仍是一脸冷淡,程冉彻底不再抱有希望,苦笑一声:“他告诉我是肺癌,晚期,顶多就剩一年了,还让我不要和你说。”
房子面积小,一旦没人说话,再细微的声响也听得一清二楚,墙上的圆形时钟随着秒针的走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喉咙有些干涩,宁堔轻咳一声,往没人动过的果盘拿起半边剥好的橙子肉塞进嘴里。
这个季节的橙子按理说都挺甜,宁堔愣是没尝出味儿。
他看了眼目光发直盯着果盘出神的程冉,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医院有没有给治疗方案?”
“不是查出来的。”程冉终于回神,眼中透出疲惫,“他不愿意去医院接受检查,认定自己就是肺癌晚期,每天从早咳到晚,我试着让他去医院看看,但劝不动。”
宁堔一愣,所以扯了半天所谓的肺癌全是宁景洪自己的臆想,压根没有任何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极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宁堔差点想说别检查肺了,直接让宁景洪上医院先看看脑子,毕竟正常人谁会满世界广播自己得肺癌的荒唐话。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
就在宁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无语的心情时,身后传出钥匙开门的动静。
程冉收拾好表情,笑着对宁堔说:“他回来了。”
宁景洪应该是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赶了回来,所以门一开,就见到男人风尘仆仆以及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神情。
而当宁景洪视线对上活生生坐在沙发上的宁堔时,不知怎么的一紧张,手里的商务包砸落在地,发出碰撞声。
“宁堔,你……你来了?”宁景洪手忙脚乱将掉落在地的商务包捡起来,直接往鞋柜里塞,语无伦次说,“那个小程,今天辛苦你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一块去外头吃个中饭?宁堔你想吃什么,前边一条街有不少餐厅,口味都还可以,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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