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司宇问:“你闭眼睛做什么?”尾音带着捉弄的轻笑。
颜烟一下睁开眼,没被捏过的另侧脸颊跟着发红,“没什么。”
故作冷静的平淡。
“怎么?以为我是想吻你?”段司宇不依不饶。
“没有。”颜烟侧头,移开视线。
侧着的细颈紧绷,暴露平静下的羞耻,就是这种心口不一的冷淡,总让人心发痒,着迷上瘾。
段司宇虽喜欢看,但不会多捉弄,通常点到为止,以免颜烟真的生气。
“我确实想吻你。”段司宇低头,轻啄在脸颊,给了个安抚的轻贴。
“......嗯。”颜烟视线移回,落到段司宇唇上,失神。
段司宇不吻,他失落,可如果肆意吻了,到动情又只能暂停,他什么都不能做。
麻烦的病,以及身体。
察觉他的失意,段司宇问:“不高兴?怕复查结果不好?”
“有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告诉我。”
“我有点......”
无聊。颜烟欲言又止,在心里说。
不能工作,不能过度用脑集中精力,吃食只有少许鲜味盐味,没法进行性.事......
人该有的需求,颜烟似乎一个都没法满足,还要为复查结果而分神,徒增不安。
可他不是独自面对,段司宇同他一起熬,只会比他更无聊不安,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没什么。”索性否认。
“你想说无聊?”却直接被戳穿。
颜烟只好承认:“......有一点。”
一霎沉默。
片刻,段司宇灵光一闪,似想到什么,“明天,我带你去做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去见段玉山。”
见长辈叫作有趣的事?
颜烟一下紧绷。
虽然毕业典礼与除夕时,颜烟见过段玉山,但也只点头问好,并未多作交谈,与“正式见长辈”天差地别。
“明天是端午,会有人到家里做客,到时候我带你过去捣乱,够不够有趣?”段司宇解释。
捣乱。
他生命里从未有过的行为。
“别......唔!”颜烟想拒绝,却先被段司宇轻吻住唇,堵回剩下的话。
唇齿相缠,颜烟被吻到失声,喘不过气,才被彻底放开。
“我知道分寸,你要是不想参与,就只看着。不许拒绝。”段司宇似笑非笑,仿佛存着亟待发作的坏心眼。
翌日,两人在下午到达合院。
段司宇提前发过消息,所以他们进门时,南房和院内正聚着不少人。
上次旁系相见,是两年前的除夕。
两人分手后,段司宇就没再回来,故意接春节期间的工作,见不得一丝高兴的热闹。
所以这回,听闻段司宇要回家过端午,还带着恋人,连不常来聚的偏门亲戚,都禁不住到场看热闹。
打趣的话不可避免。
但段司宇不再生气,只笑而不语,拉着颜烟去他的房间。
段玉山正在书房下棋,与其他几个长辈进行车轮战,非要决出高低,做最后的胜者。
手机收到消息,说两人已到达,段玉山懒得理会,只发个语音,吩咐佣人单独准备颜烟的餐食,再继续决斗。
外头实在吵闹,多是旁系间的逗趣,以及藏于笑容之下的攻击。
整个段家,从上至下,均有种好胜气质。
对外时团结聚成一体,对内则向下鄙视,若无亲缘维系,估计会像企业那般,实行末位淘汰制。
哪家今年营收不达预期,仕途不顺,小辈只顾玩乐,无能不做正事......
统统,都会被拉出来,言语鞭笞。
从前,段司宇是被鞭笞的对象,因为不务正业与脾性差。
但如今脾气转好,又与颜烟复合,爱情事业稳定,段司宇成功脱离“小辈”之列,成了中规中矩的“大人”,很快被放过。
颔首招呼间,颜烟偶尔细听到对话,只觉胸闷,透不过气。
纯真可贵,野生的棱角亦是。
但段家秉承的规训,明显是提前砍掉棱角,压抑不符合要求的天性。
上一次他来,正饱受“嫉妒”的焦虑,无暇顾及旁人。
而今,他看过段司宇的疏导记录,实在难以想象,幼时的段司宇,怎么忍受这些聒噪,以及争强的鞭笞。
好在,段司宇的房间离得远,合上门时,那些聒噪统统消失,被阻隔在外。
见他面色有异,段司宇蹙紧眉,“身体难受?”
“没有,可能是太吵了,”颜烟不禁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颜烟不是不舒服,而是为他难过。
段司宇一怔,心里发软,解释,“我以前多住我妈那儿,后来才搬过来,所以还好。”
可这回答并未让颜烟好受。
段司宇索性转移话题,“对了,前些日子段玉山去看过医生。”
“看医生?”
“心理医生。他非要看我和宇亿梦的疏导记录,看了又心态崩溃,所以也去找医生做疏导。”
“你的意思是,他感到自责?”颜烟惊异。
“也许,我不知道,”段司宇眉梢一挑,“所以我们来做个赌约,就赌他有没有改变。”
做疏导,并非对每个人都有用。
特别是有自恋倾向的人,去看医生,多数时候不是真心想改变,只是为了寻求医生的认同,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合理化。
“什么条件?”
“他如果改变,今天不当众数落我,算你赢,你可以只旁观我的‘捣乱’;反之我赢,你就必须参与,和我共进退,沆瀣一气。”
“你......”颜烟一顿,“准备做什么?”
“只要你认真回忆,就能猜到,”段司宇神神秘秘,“敢不敢赌?”
在这么多人面前捣乱,只是为他排解无趣,他不可能抛下段司宇一人,独自旁观。
颜烟直接答应,“不用赌,我陪你。”
段司宇要做什么,颜烟猜不出,只心脏狂跳到傍晚。
晚饭很简单,聚在一起不是为吃饭,而是为喝酒与数落评价,因此下酒菜居多。
颜烟独一份的餐食,倒显得特别。
他生病的事,众人心照不宣,所以并未有人疑虑询问。
“亿梦今天不来?”开饭时,有人问。
“她有事忙,不在北城,”段玉山视线一斜,落到段司宇身上,“不像有的人,从冬天休假到现在,半年就只做成三件事。”
三件事,分别指节目,专辑与演唱会。
开局就被数落,段司宇面无表情,右手却偷偷伸到桌下,轻捏颜烟的手指,似是在说“看,我猜得多准”。
似嫌轻捏不够,片刻,指尖又移到颜烟掌心,故意挠,挠得他左手发麻,无处不痒,心跳更乱。
颜烟怕被发现端倪,低头认真吃饭,耳尖散着淡红,无法褪去,是他不可自控的证据。
桌上对话无聊,除了对唯一不在的宇亿梦褒奖,剩下的均为数落批评。
年纪小的低头应下,神色谦卑,只有段司宇面不改色,明显正酝酿“坏心思”。
不到半小时,颜烟用餐结束,静等段司宇行动。
蓦然,段司宇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别处走,如同从前我行我素。
“去哪儿?”段玉山视线一凝。
“洗手间。”
“......事多。”
段司宇前脚刚走,话头后脚便转到颜烟身上。
“颜烟,复查的结果如何?”
“明天出结果。”
“今后有什么打算?”与除夕的疏远不同,似要将他‘纳入’段家,先做砍去棱角的改造。
颜烟直视段玉山,“陪着司宇,重建桥梁。”
声音平淡,从容不迫。
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段玉山看过记录,理应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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