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键盘声,很小声。
第一次,颜烟在入睡时闻见柑橘香,这香味曾让他紧张,现在却让他安神入眠。
他做了个怪梦,逻辑不通。
梦见自己误入一片柑橘果林,只用轻轻一跳,就能飞上树梢,摘下叶间的柑果。
他摘一个,树便消失一棵,他不停摘,直到果林消失一半,一只巨手从天而降,将他抓起飞上云端,放在手心,离地六千米。
“你为什么偷我的柑果?”是段司宇的声音。
他摇头,想否认,却被捏住了脸,“你偷了我的柑果,必须拿一样东西抵罪。”
“什么东西?”他问。
“你。”
梦到这,颜烟一下惊醒。
正当清晨,一缕光照进窗,颜烟想找手机,却感觉腹部正被压着。
他垂眸,只见段司宇伏在被子上,侧头沉睡,窗缝透进的那束光,正映在对方鬓角。
睫毛微动,呼吸平稳。
又一次,他俯视段司宇,能看见每一丝细小绒毛,正在光下熠熠生辉,充满生机。
颜烟看得入了迷,放轻呼吸,视线落到蓬松的发丝。
段司宇的头发会是什么触感?
一定很松软。
于是他伸手,趁人不备,指尖触到柔顺的发梢,轻柔抚摸。
段司宇动了动,他赶紧收回手,手忙脚乱找手机,戴上耳机,装作正在听歌。
很快,段司宇清醒,因是趴着睡了一晚,起身时侧扭脖子,活动肩颈。
颜烟摘下一只耳机,装作淡然,“早上好。”
段司宇却不答,盯着他片刻,拉过摘下的那只耳机,往自己耳朵上戴。
他根本就没在听歌。
情急之下,颜烟点开一首日推,来不及细看歌名。
“
Give me a shot and I’ll give you the world.
If you let me.
Tell me are you in or out?”①(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带你看整个世界。我的心意,请告诉我你是否愿意?)
这歌词,让颜烟指尖一抖,慌得心颤。
他没想告白,至少不是现在就表露心意。
颜烟手忙脚乱,想切歌,却一下被段司宇攥住手腕。
他愣着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深邃如星,灿若星云。
“颜烟,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止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段司宇这样问,开口就戳穿他卑劣的伪装。
他要承认?还是否认?
两种选择,分别会走向何种结果?
一瞬间,他又开始飞速思考,分析利弊,用惯常的逻辑,推导段司宇的动机。
最终,他仍无勇气,选择折中,“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段司宇应未预料到他会反问,一时愣住,眼里闪过疑惑,“你的眼神,有时和他们很像。”
他们,指喜欢段司宇的人。
酒馆中慕名而来的男男女女。不分性别,不分性向,不分院校。
他顾着伪装,却忘记,段司宇本就会收到注目与喜欢,那种单恋崇拜的眼神,段司宇已看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
——什么眼神?
颜烟没勇气再装傻反问。
他意识到,在段司宇眼里,他那点心思无处可遁。
他们是朋友。
对段司宇来说,他该是被划在“重要”那一栏,不能轻易失去。
因为如果不重要,段司宇就不会守在他床边,更不会直白问他的心思,而是将他当作那些仰慕的众生,直接无视。
他又开始分析,用逻辑揣测,分析到头,才敢开口。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问出口时,颜烟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到不像话。
段司宇却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颜烟静了静,“如果你无法接受......”
“我接受。”
他话未说完,段司宇先答。
段司宇说接受。
接受他?还是接受他心怀不轨这件事?
颜烟一下懵了,“什么意思?”
“你想要什么关系,我都接受,只要不是绝交和断联。”
这句极富偏爱性质的回答,壮了颜烟的胆。
此时,他确信,他对段司宇很重要,无论是以朋友,还是别的意义。
所以他再次紧抓住机会,“我想要恋人关系。”
“我接受。”
......
房门打开,门锁发出咔嗒的声响。
颜烟从记忆中脱离,侧眸,段司宇进门,沉默拿起温枪,在他手腕上一扫。
37.6.
体温成功被药效压下。
测完,段司宇看他一眼,视线里似有诸多情绪,但并未开口表达。
“‘海滨旅社’什么时候开拍?”颜烟平淡地问。
段司宇说了节目组初定的登岛时间。
离现在只差不到两个月。
“怎么?”段司宇问。
只要再坚持两个月,他们就能各自回归正轨,各走各路。
段司宇的正轨是广袤星尘,而他的......
早已是末路。
“没什么,我怕时间不够,想尽早让这里有起色,拿到拍摄的机会。”颜烟又一次撒谎,因为不愿再竖起尖刺,扎向段司宇。
段司宇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像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颜烟没敢看,移开视线,沉默。
片刻,段司宇动了,没离开,而是提起椅子坐到床边。
“今天早晨,你在跟谁说对不起?”段司宇冷不防问。
颜烟指尖一颤,“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噩梦里的怪物。”
他听见耳旁一声轻叹。
不过一句无言叹息,竟像利刃,险些刺破他淡然的壁垒。
“颜烟,别对我说谎。”段司宇低声说。
他的谎言,一如他曾经的心思,在段司宇眼中无处可遁,找借口式的伪装,不过是一层薄皮,一句话就撕碎。
颜烟深吸气,调整心绪,抬眸对上视线,“我在对你说,为我口出过恶言,说希望你从我眼前消失而道歉。”
半真半假,真话掺着谎言说,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没关系。”段司宇明显一愣。
“谢谢,”颜烟勾了勾唇,手藏在被角里,紧紧攥成拳,“那么今后,我们能彻底和平相处,作为朋友,对吧?”
语气真诚,无可指摘。
作为朋友。
段司宇有一瞬僵硬,侧颈上的青筋爆出,转瞬即逝,快到无法察觉。
“挺好。”不置可否,意味不明。
第25章
低烧持续几天,不痛不痒,终于彻底退去。
烧一退,颜烟闲不住,得出门透气,去躺海贝酒楼,段司宇则开着车,送颜烟过去,顺便与陈章碰头。
二楼的八间房已重新布置。
趁颜烟发烧这段时间,辛南雨重新设计过房间,定墙纸买材料,要批量做的,就建模发给工厂打样,马不停蹄开工。
趁着今日两人出门,辛南雨见缝插针,正好消杀三楼的两间房,抓紧时间,在两人回来前结束改造。
车驶出车库,路过西金餐厅,颜烟察觉,客流至少砍了三分之二,里头未坐满,外头也冷清。
出乎意料,段司宇的歪点子起效极快。
也不知是防骗宣传起效,还是网上评价崩塌所造成。
“发放防骗传单,你去哪找的人?”颜烟问。
段司宇答:“岛民发的,陈章安排。”
“他们不怕被报复?”他以为会找鹭城区人。
“怕,但那又如何?如果有人砸店,直接报警,流氓全送进去刑拘,没个几年别想出来,店的损失由我负责。”
财大气粗。
歪点子还多。
颜烟忽然理解,叶思危称其祖宗的原因。
海贝酒楼倒和原先一样,客流稳定,不多不少。
轮渡上一周的售票总量变化不大,说明客流分散到了其它店铺,一家独大的情况有所改善,市场生态趋于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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