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鞠躬,十分诚挚。
颜烟一愣,“为什么道谢?”
李桐晋激动解释:“我现在,在旁边那个组做摄像助理,组长说我下个月就能转正,当时如果不是您鼓励我,我肯定......”
蓦然,耳边响起高亢耳鸣,阻隔所有声响。
李桐晋说话的唇,台上主持人的宣布,轰然炸裂的金粉彩带......
一切似是慢动作,被无限拉长,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耳鸣声中,颜烟愣愣地想,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辛南雨,向文茵,随晏,甚至是只见过两面的李桐晋。
每一个他“帮助”过的人,都在大步往前走,朝着无边的远方进发。
只有他。
只有他这个“救世主”,被迫停在了原地,甚至后退,因为这幅孱弱的身体,他再无法向前,将一辈子停滞。
凭什么?
凭什么要让他生病?
为什么是他来遭受这些,而不是别人?
刹那间,巨大的嫉妒涌起,颜烟根本不知道他在嫉妒谁,因为他把全世界,所有人,都嫉妒了一遍。
“......颜先生?”
李桐晋怯怯的喊声,似是响指,召回他的神智。
他丑恶的嫉妒表露于色。
而李桐晋看得一清二楚。
胃里突然抽搐翻滚。
“抱歉。”颜烟捂着嘴起身,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跑。
洗手池上的镜子倒映,映出他脸上丑恶嫉妒的神色。
颜烟只看了一眼,便恶心得干呕,而后愈发频繁,再止不住。
一下接一下抽搐。
颜烟跑进隔间,勾着腰呕吐,同时泪水往外溢,涕泗横流。
对不起......
湿意模糊双眼,颜烟在心里数次道歉,为过去别有目的的所有善举,为刚才发狂的嫉妒。
还为,段司宇给他做的所有努力。
砰——!
隔间的门被踢开,发出巨响。
颜烟惊恐地回头,在看见段司宇时,拼命捂住脸,遮掩脸上的丑态。
“对不起,”颜烟不停道歉忏悔,声音发抖,“我不守信用,我又在嫉森*晚*整*理妒别人,对不起,对不起......”
语无伦次,没有逻辑。
段司宇咬紧牙,俯身抱住颜烟,想用言语安抚,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他听清了对方的呢喃。
不仅是道歉,而是偏执的承诺。
——对不起,我会遵守承诺。
——我一定,直直朝着你在的地方行进。
——我会,心甘情愿做不发光的月亮。
第65章
北城大风呼啸,不过才深秋,感官上的凛冬却已至。
医院走廊中,段司宇侧头望向窗外,室外天阴,日光正被拢在阴云之上,灰蒙蒙。
决赛夜晚,颜烟止不住地呕吐,发抖惊恐,直到救护到场,打了安定,段司宇方才发现,颜烟呕出的唾沫里有血丝。
呕血。
当即,理智的弦差点断裂。
在外段司宇堪堪维持住体面,等上了救护车,直接联系谢向,目眦欲裂说明情况。
翌日,颜烟还未醒,直接上飞机回北城,入院做检查,等结果。
然而住院一周有余,颜烟身体上查不出毛病,指标完全正常,面色却愈发苍白,精神比一些病重的患者还差。
查不出毛病,比查得出,更让段司宇警惕,“所以到底为什么呕血?”
无异的检查结果摆在这,谢向只能说:“有可能只是呕吐时咽喉黏膜出血,和胃没有任何关系。”
“有多大的可能?”
“......”
谢向欲言又止,语塞。
数次追问,谨小慎微,如同惊弓之鸟,任谁看,段司宇都太紧绷。
“重点根本不在呕血,而在呕吐本身,”谢向忍不住说,“他现在这样,与身体状况的关系不大。”
和身体无关,言下之意,是和心理状况有关。
这次惊恐发作的原因,段司宇已弄清楚,究其原因,还是为这个病,以及孱弱的身体。
可还能怎么做?
身体恢复需要时间,并非一朝一夕就解决。
可恢复的速度,全然跟不上颜烟崩溃的速度。
生理与心理相互影响,就算身体养得再好,如若心理状况愈发溃败,也将倒过来影响身体。
段司宇脸色实在难看。
谢向沉吟片刻,又问:“你不觉得,你有点太紧绷?”
“现在这种状况,难道我能放松?”段司宇反问。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指术后这大半年,”谢向一顿,“和他情况类似的病患,早就一日三餐正常饮食,有两个甚至开始工作......”
“他这样,像是能工作的样子?!”段司宇瞠目打断。
暴脾气。
谢向深呼气平复,“上次我就想说,精心养护没有问题,但你小心得不正常,一直保护欲过剩,你潜意识里把他当病弱养,导致他也觉得自己是病弱,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句说完,谢向本打算直接离开,避免承受二世祖的坏脾气。
但情绪上头,谢向索性无所畏惧,“我不是专业搞心理的,可能说得不对,但是我敢说,你再像这样养下去,他只会比现在还差。”
原因或许不在颜烟,而是在他。
是他,在延缓颜烟恢复的速度。
这怎么可能?
他不精心保护,难不成任由颜烟颓败,然后复发?
当下,段司宇只觉得荒谬。
可等走到走廊上,侧头望向窗外时,段司宇蓦然想起,有件事他还未完成。
孤傲与要强。
他和颜烟各自的问题,已在逐步改善。
但被生病这事耽搁,安然度日数月,他险些忘记,他与颜烟的相处方式可能有问题。
难道原因真的在他?
而不在颜烟?
进病房前,段司宇顿住,不自觉回想谢向的话。
吱吖——
病房门先从里打开。
颜烟看见他,一怔,“怎么不进来?”
“我在想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段司宇走进病房,关了门。
颜烟明显不安,“检查的结果有问题?”
“没有问题,我们今晚就出院,明天......”段司宇欲言又止。
“我得去看医生,心理医生,我知道。”颜烟勾了勾唇,企图用笑容改善氛围,减轻段司宇的难受。
可这笑近乎发苦,挂在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易碎脆弱。
心口抽搐得厉害,被这笑攥得生疼。
段司宇无声呼气,“不是只你去看,是我们一起。”
“......谢谢。”颜烟主动上前,搂住段司宇,额头主动靠在他胸膛,一个依赖而获取安全感的姿态。
谢谢。
颜烟道谢,是因为默认所有错都在自己,而他只为陪同。
段司宇攥住颜烟的肩,将人拉开,“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出了问题,所以要一起去看医生,不是指你的心态问题。”
语气认真。
“我们有什么问题?”颜烟皱起眉,明显不解。
“我不知道。”
但一定有哪处不对,段司宇想,他要把问题揪出来,以此佐证谢向的观点是错误的。
-
翌日晨时,肖卓如约造访家中。
考虑到颜烟的身体,以及便于观察两人的相处方式,肖卓并未采用传统的疏导问话,而是作为一个友人,在家中长期作客,旁观。
每日三小时,加上一顿午饭,闲聊观察,不疾不徐。
肖卓本人既有分寸,也很会找话题,所以颜烟并不紧绷,相处两天后,便主动倾诉,寻求方法解困。
但身体上的疾病,肖卓确实无能为力,只能让颜烟听从医生的建议,先摆正心态把身体养好,再考虑其它,不然只会起反作用。
随着肖卓造访的天数增多,颜烟的情绪趋于稳定,段司宇却莫名开始“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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