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一颤,低头扎进胸膛间,没敢用力抱,怕将段司宇拍摄用的衣服弄皱。
柑香隐在脂粉香味中,几乎不可闻。
好在,紧绷的弦就此定格,未再继续拉伸。
约摸一刻钟,颜烟渐渐卸了劲,后知后觉,刚才那并非惊恐,他只是紧张到极点,误以为又要发作。
“好了?”段司宇问。
“......嗯。”
耳旁的手松开,转而搂在他腰上,“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我不赶时间。所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难受?”
颜烟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终是只有沉默。
片刻,段司宇又说:“如果现在不想说,就以后再发给我。”
“......好。”
依然,段司宇就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的询问,不紧迫的逼问,全是为让他好受。
颜烟咬紧牙,只觉得自己无能,不仅无法解决旧日的问题,还迫使段司宇小心翼翼帮他。
他该坦白。
装傻与拖延,都是懦弱的无用行为。
颜烟很清楚。
但他犯的这个错误太严重,他根本不敢仔细回想,能逃避就逃避,更遑论亲口承认。
每日待在现场,无心看拍摄,多数时候,颜烟都在惴惴不安思考,他该要如何坦白,怎么开口。
初次拍摄周期超过一周,因为每日的拍摄时间短,一两小时就必须结束。
按其他艺人的节奏,这种体量的任务,快的一天就结束,慢的也就两三天。
但段司宇执意规定了每日的工作时长,多一分钟都不允许。作为让步,品牌方可以随时调整方案,改动要求,他会积极配合。
拍摄结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仅叶思危,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也是。
段司宇脾性差的名声远扬在外,深入人心,随便上网一搜,都能看见狗仔追着拍,而段司宇冷着脸说“滚”的视频。
但真相处下来,旁人却发现,段司宇傲是傲,脾气倒是还好。
头两日,负责人有亲临现场一看,指点江山,后来忙着其它事,未再出现,等拍摄结束时才又到场。
余越到达时,段司宇已换下常服,正督促颜烟吃饭,打算饭后散了步再回酒店,保持一日简单的运动。
“等会儿去滩边喝两杯,庆祝庆祝。”余越的话是对着段司宇说,不是征求同意的询问,而是句命令的陈述。
段司宇不答,直接无视,视线仍只落在颜烟身上。
无视让余越落了冷,面色微变。
气氛突变恶劣。
好不容易,拍摄相安无事结束,如今谁都不想有闪失,生怕最后一刻有人翻脸。
叶思危赶紧挡在前,先找理由,“余总,歌手嘛,就是嗓子最重要,这吃饭的家伙,伤了可不行。司宇真没法喝酒,您多多体谅。”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跟着附和,说拍摄累了,如果不好好休息,确实对嗓子不好。
犹如哄神佛,小心谨慎,盼着指点江山的上司能收嘴。
余越却不领情,“我是在跟司宇说话。”
又一次提醒。
段司宇仍旧无视,等餐盒见底,抽纸轻拭颜烟的唇角,方才温和出声。
“今晚想去哪儿庆祝?”问的是颜烟。
颜烟瞄了眼叶思危,见对方又用恳求的眼光求救,只好说:“去滩边吧。我一直没时间去看夜景,正好今天过去看看。”
有“救世主”调和气氛,众人刚松一口气。
“颜先生应该喝不了酒吧,我看你平时吃饭都得严格定时,是不是胃部做过大手术,身体不太好?”余越问。
话题忽然转移。
颜烟一愣,“还好,我确实不能喝酒,不好意思。”
余越挑挑眉,“身体不好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回酒店休息,平时少出门,不然在外出了事,吐血复发......”
“闭嘴!”
段司宇大步走近,直接攥住余越的衣领往上提,虽及时打断,但‘复发’两个字却已脱出口。
复发,并非癌症的限定,许多病都会复发,大至肿瘤器官病,小至流感炎症。
对余越来说,“复发”不过是个普通词,而刚才的话,算是句好心劝告,只是带上了惯常的刻薄意味。
谁料段司宇竟会忽然暴起。
喉间衣领紧箍。
余越伸手去扒,却扒不开,“放开......咳咳!”
连着咳嗽两声,已然说不出话。
事发突然,众人这才有所反应,忙上前手足无措地劝,又怕伤着段司宇,不敢用蛮力去掰。
“松手!赶紧先松手!”特别是叶思危,被吓得高喊,只差要跪下,演狗血剧似的生动。
耳畔实在聒噪。
段司宇感到厌烦,松手将余越丢在地,平静地说:“解约。”
所有吵闹归位死寂。
寂静之中,段司宇看向叶思危,“我现在就要解约。”
眼神相当冷静,不像是冲动行为。
叶思危动了动唇,没敢答话,只又一次侧瞄颜烟,用眼神恳请地求救。
“你看谁都没有用,”段司宇冷淡打断,“他不走,就是我走,要么我解约,要么他卸职。”
话已说死。
段司宇穿过人群,拉着颜烟往外走,恢复高傲的嚣张,不留一丝脸面。
路过余越身旁时,段司宇一顿,视线往下扫,“别乱说话,不然我找人缝上你的嘴。”
余越沉默不语,眼神似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
段司宇俯下身,“听不懂人话?”
视线冰冷,仿佛说到做到。
见余越咬紧牙点头,段司宇收回视线,森*晚*整*理大步离开。
出了棚,颜烟仍心有余悸。
好在外景早前已拍过,今日的闹剧发生在棚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要去哪,颜烟不知道,只沉默跟着,不想说错话火上浇油。
段司宇提前发了消息,他们到街口时,周澜已开车赶到,停着等候。
上了车,到相对安静的密闭空间,颜烟稍松口气,这才看向段司宇,观察对方的火气是否减少。
四目相对。
出乎意料,段司宇似乎并不生气,反而面色冷静。
颜烟愣怔着问:“你......不生气?”
“刚才很生气,现在还好。”段司宇说。
刚才,指听见“复发”一词时。
颜烟欲言又止,最终垂眸,陷入无措的沉默。
段司宇是在为他生气,因为听不得关于他的咒骂,况且这也算不上咒骂,只是口无遮拦而已。
前头几日,关于余越的轻视,段司宇忍了,但事关他时,段司宇没有忍,反而大发雷霆。
这能证明段司宇很爱他。
他是不是该感到高兴?甚至沾沾自喜?
并不。
颜烟没法感到高兴,因为他不是年轻小孩,只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工作并不是儿戏。
而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段司宇受他影响。接工作是为他,现在反悔,依然为他。
车驶到申江边,顺路缓慢绕行,夕晖照江,波光粼粼。
白日温度过高,不适合出行。
“等天黑了再下车。”段司宇似个无事人,还念着他那句想看夜景。
“好。”颜烟勉强勾唇,却笑不出来。
棚里,他顺话一说而已,根本没有想看的心思。
来回绕行,不多时,夜幕降临。
两人半途下了车,在人少处散步一刻钟。
但旅人实在多,不安全,段司宇又在滩上重订酒店,让颜烟到顶楼去看夜景。
在沪城的两年多,别说来申江,就连平常休息日,颜烟也只在旧区楼下散步,走几圈就回住处,对一切兴趣缺缺。
江边与顶楼,下与上,两种不同的视野。
因为平视远望,高耸的建筑少了巍峨冰冷,竟有一丝和蔼的“人气”,仿佛所有的霓虹,都只为取悦观景的人。
颜烟俯身靠在窗沿,视线定在高塔的紫光上,不禁发愣,根本无心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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