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等待。
风从四面八方穿过我,我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咖啡馆给杨舟买一杯榛果拿铁,又怕他这个点喝了咖啡会睡不着。我左右看了看,街道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但还是连杨舟的影子都没发现。
已经二十分钟了。我抿着嘴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关系,也没人会这么踩着点到,说不定路上在堵车。
又过去五分钟,杨舟还是没来,我打开和他的微信,想着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看,但几次三番,都没有勇气真的去问他在哪儿。
昏沉的天,摇摇欲坠的云,光线在逐渐消失,街灯从远处的一端亮了起来,我头顶的那一盏刚巧坏掉,所以我站在黑暗里。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静止,又被无限地拉长,我听见身后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我回过头,正好看见杨舟伸手拢着火,点燃了一根烟。灰白色的烟雾飞了起来,围绕着杨舟旋转。
他走近了些,很快走到我的面前。
“……嗨。”我咽了咽口水,丝毫无法将视线从杨舟的脸上移开。
今天他穿了一件奶白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两只耳朵上甚至戴满了亮闪闪的耳钉,一边抽烟一边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有一种不羁的痞气。
他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杨舟定定地看着我,抽了口烟,道:“说让你二十分钟后下来的。”
我说:“嗯,我才下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是吗?”
我说:“嗯。”
“现在会抽烟了吗?”杨舟和我静静待在坏掉的路灯下,突然问道。
“会。”我点点头,“有段时间抽的多,但现在还好。”
“要来一根吗?”
“行。”
我毫无知觉地伸出手,却见他又笑了一下,然后直接拿着他嘴里的那根烟,递到了我的唇边。我微微睁大眼睛,看见他低下头,说:“给。”
“就这一根了。”他说,“分你好了。”
于是,我像是被蛊惑了般,轻轻咬住了那根烟。
“今天要合影吗?”他又故意拖长了音,“粉——丝?”
“什么?不。”我很没出息地被烟呛了一口。
他说:“你真的会抽吗?谢然。”
我说:“真的,我只是……我会抽。”
我的心无规律地跳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过了良久才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什么?”
“你现在是单身吗?”我不死心地问道。
“你知道了又要做什么呢?”杨舟歪着头打量着我。
“我……你先说。”我说。
“明天告诉你吧。”他说。
我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完全被他欺骗了,于是控诉道:“你上次说……下次见面告诉我的。”
杨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轻描淡写地说:“是,本来应该是周六,周六是明天,今天不算。”
“……”我静了一会儿,艰涩地开口,“那为什么今天要过来?”
杨舟看着我,有些懒洋洋地说:“不为什么。走了。时间和地点我发你微信。”
“……”
我看着杨舟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街边,毫无留恋地叫了辆车走了。我最后抽了几口烟,然后狠狠地把烟头按在垃圾桶上,接着面无表情地去便利店买了盒安全套。
蒋承临说的没错——他在吊我。
我上楼打了卡,回家后收到杨舟发给我的消息,还是很没出息地回复:【明天见,小舟。】
这一次他没有纠正我,只是也很快地说:【明天见,谢然。】
第二天我洗了个澡,穿了上次买的新衣服,打车去了杨舟发给我的地方。这是个ktv,我不知道他喊我来这里要干什么,但推开包厢的门一瞬间我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
拿着话筒的严律朝我看来,回头朝着包厢里的一堆年轻男女问道:“哎,你们谁的朋友来了?”
有个声音响起来:“我的。”
“我的粉丝。”杨舟说。
严律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我是谁,意外地说道:“啊!你是……”
“谢然。”我冷静地回道,“上次见过一面。”
“对,不好意思,我没戴隐形眼镜,有点儿看不清。”严律把我拉了进来。
我脱了外套,坐在岛台那儿的高脚凳上,杨舟坐在我的对面,微弱的一束灯光从我们的头顶洒下,我认真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他就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往我面前凑近了一些,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怎么,生气了吗?”
第84章 你今晚喝的是果汁
生气吗?
那倒也没有。
毕竟杨舟是让我把时间空出来,但从头到尾都没说是不是只有我和他两个。
我自己不聪明,上了当而已,有些失望,不是生气。
我摇摇头,说:“没有。”
“喝酒吗?”他眨了眨眼睛,暖黄调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喜欢喝什么?”
“你会调酒吗?”我问。
杨舟的面前摆了不少洋酒、可乐和果汁,甚至还有冰块,可能是他们这群人自己带来的,他说:“会一点。”
我说:“随便。”
“随便?”杨舟眉头稍微扬了一下,“哪种随便?随便是哪一种随便?我的随便可能跟你的随便不一样。”
我垂下眼睛,笑了笑,说:“真的随便,你调的我都喝。”
他说,行。
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洋酒我家有不少,这几年我也曾借酒消愁过——酒精带来的快乐很确切,它让你头晕目眩,它让你忘记。但这快乐是浅层的,很容易获得的,是短暂的多巴胺。
“给你。”杨舟帮我调好了酒,加了很多冰块递给我,“尝尝。”
“谢谢。”我抿了一小口,尝到甜甜的柑橘味。
不确定,再喝一口……
“真的有酒吗?”我狐疑起来,“酒味很淡。”
杨舟抱着胸看我,不说话。我立刻收到信号赶紧闭嘴——不应该质疑做饭的厨子,也不应该质疑调酒师。
我俩在岛台这里说了一会儿话,严律那边还在唱歌,他们开的包厢很大,男男女女扎堆坐在沙发上,我一个也不认识。
“Ryan!”严律笑着喊道,“过来唱歌啊,还有谢然!”
杨舟回过头,我在酒杯后面看他,看他侧过头的时候,左耳上依旧戴着耳钉。但,不止一个,耳骨上也有。对了……还有纹身。我的视线下移,杨舟的小臂被长袖遮住,但我看过他在视频里露出的一些皮肤。我又晕乎乎地想,他原来这么叛逆吗?也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什么都不要了,一个人流浪到我家,也许他本就是个叛逆的性格。
我又真的了解他多少?
“谢然。”严律朝我走过来,把话筒往我手里塞,“你等会儿也唱一首呗。”
“嗯,好。”我回过神,没有拒绝。
严律把我拉到那群人中间,给我介绍,说这是谢然,是Ryan的粉丝,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把我拉到沙发上坐着,我打量他们,他们也打量我。这些年轻人的眼睛里个个都透露出一种真挚、天真和大胆,于是我明白他们应该都是一群家境不错的人。
有人问我,帅哥你为什么留长发?我说,之前是为了一个妹妹,她生病了,所以我想把自己的头发送给她,但后来只是习惯了。一个女孩听得入迷,用很崇拜地眼神看着我,说那个妹妹一定很开心。我对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聊到我的工作,我也大方地对他们说在哪里工作。有个男人说,哦,是蒋承临的公司吧?我说,对,是他。男人又说,那可巧了,我是蒋承临的朋友,原来大家都应该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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