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的肩膀垂落了下去,干巴巴地说:“那就……别提了……”
我不能去他的世界生活,他也不能来我的世界。
这便是困住我和他之间……最难解的问题。
我们的船在夜间航行,没有灯塔的指引,面对着风雨,孤单得像是被放逐的古老愚人船。曾经的我以为我们最终会粉身碎骨地葬身海底,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我想要这艘船——在陆地上也能行驶。
咚,咚,咚。
我的心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听见自己说:“小舟,没关系。”
“我不能去你的世界,你也不能来我的世界。”我笑着说,“我知道的,但我……我在努力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你愿不愿意来这个新世界,然后和我重新在一起?”
这一刹那,杨舟怔愣在原地。
我打着方向盘,才发现周遭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不再是日常所熟悉的景色。我早在不知不觉间开出了城市,开出了国道,我们进入了哪里,恐怕只有上天才明白。
但——
我继续在雨中前行,车顿时颠簸起来,这甚至根本不是一条常规的路,而是一大片漫无边际的荒野。
我就这样慢慢地在荒野里开,大雨磅礴,那看不见的海浪早就淹没了我们。于是我知道,这辆车早就变成了多年前夏日里那艘船,我是掉队的船长,而杨舟说,要允许一切存在。所以……
车停下来,黄色的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荒野。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对蒋承临替我匆忙买来的对戒,和杨舟说:“我买了新房,大概年底装修好,是全款买的,不是以前那个很破的屋子了……你如果愿意,我想把你的名字加上。”
杨舟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继续说:“我现在在北京工作,税后工资加奖金大概能达到八十万,我还有一点点股份,不算太多。之前的项目挺成功的,但现在新项目的情况我不能打包票,所以我尽量能存钱的时候存钱。这些钱……我知道肯定不能和你家里比,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养你。”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移到我手里的戒指上。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读书了……”我有些窘迫地说,“美国学费应该挺贵的,要是后面新项目上线拿了奖金的话,我帮你付学费应该也是可以的。”
“谢然,你……”杨舟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就是……我就是跟你坦白一下,我肯定不像以前那么穷了,但再有钱一点的话我还在努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诚意。”
“小舟。”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我很喜欢你。我来北京以后拼命地工作,几乎两年多没有休息过。现在想想,当时其实我心里也在憋着一股劲,我想摆脱我原来的世界,我想离你近一点。”
“我以为你过得不错,但是我现在才发现你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所以,说追你是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次谁来劝我也没用了。你哥、你爸妈都不行……如果这次再重新在一起,你说分手我也不会跟你分手的,因为我想和你死在一起,小舟。”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吓到杨舟,但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我浪费了太多时光,我只希望从此刻到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
我不管了。
我只要他。
就让我犯错吧,就让全世界阻拦吧,就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吧,毕竟夏天的船已经笨拙地行驶到了陆地上。
只要他愿意。
杨舟的呼吸肉眼可见地乱了起来,我眼巴巴地又凑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我们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克制。
“所以可以和我在一起吗?”我轻声问。
这次没等杨舟回答,我便一点点地吻上了他柔软的唇,小心翼翼地来回蹭了蹭。
他不会真的这么铁石心肠吧?我有点儿难过地想。
但下一刻,我却感到一只手用力地按住我的后脖颈,然后他像是疯了一样回吻过来——那绝对不是我之前那般蜻蜓点水的吻,那是强势地撬开我的唇舌,几乎要把我完全吃掉的一个吻。
我和他。
我和我的小羊。
就这样在2018年的春天雨夜里,在一片黑漆漆的荒野地中,在一辆宛如孤独小船的车里,不顾一切地接吻。黏腻暧昧的水声在安静环境中响起,直到我无法忍受了,轻轻地咬在他的嘴唇上。他放开我,不停地喘着气,我满脸通红地看着他的一双嘴唇被我亲的湿润。
杨舟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他的一只手还摩挲着我的脖子,掌心的热度透过皮肤传到我的心里。我和他额头相抵,鼻尖也靠在一起,他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如果……如果这一次你再想走……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走。”我迷恋地看着他,“我爱你,小羊。”
杨舟缓缓呼吸着,然后解开了安全带,朝我抱了过来,脸埋在我的颈边。
他答应了。
他真的还喜欢我。
他愿意和我再试试。
这是命运留给我的,最珍贵的一次赦免。
但还不够,还不够……
等我俩的呼吸都平稳了一些,我在他耳边问,想不想做。杨舟浑身一抖,说别开玩笑。我说,真没有。他说,你要不要看看这地方是哪里?你到底发疯把车开到哪里了?我笑了起来,说我确实不知道。
我把掉进缝隙里的手机捞出来看了看地图,发现我果真乱开到了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起来是很可怕的,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却总是这么头脑混乱,也是这么无畏。我低头看了看杨舟起了反应的部位,觉得一种难以形容的潮热也在我的身体中流转。
我说,来做吧。杨舟说,你神经病,谢然。我说,但是车里不行的,这不是我的车,是借朋友的。如果给他知道了我们在车里乱来,他会骂我。杨舟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怎么想理我。
外面的雨声小了,急促的大雨又变成了细细的、温柔的雨雾。我开门走下车,杨舟在里面喊我,去哪儿!我走到他的那一边,低头把他拉了出来。车灯暗了下去,周围便陷入了化不开的黑暗。我搂住杨舟,缠着他索吻,他亲了我一会儿,然后动作粗暴地把我抵在车边。
杨舟警告我,别再惹我了。我说,可是……我很想。他呼吸一顿,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你会疼。我说,我不疼,你摸一下吧。片刻后,他又再一次亲了上来,压着声音说,你自己提前弄过了?我勾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乖顺地说,嗯,在来之前。
自此,再也没有哪一次可以比得过这一次。
我们在天地间,在黑暗中,在雨雾里,闻得见泥土的气息,听得见彼此的心跳,那情潮也如海浪般,弥漫在空气里,淹没了我。我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自己在被不停地拆解和摇晃。就像他写的,你入侵了……我,但请别把这当做不好的词。
结束了之后杨舟低头给我穿好衣服,他的风衣裹住了我,我们两人拥抱了好一会儿。理智复苏了,杨舟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么说了:“你神经病,谢然。”
“嗯。”我心满意足地说,“就对你神经。”
我们坐回了车里,在车里抱了很久很久,都无法停止亲吻对方,吻一个个落下,在脸上,在手背。
回去的路上,杨舟坚持着他来开车,我都听他的,乖巧地坐到副驾驶座上去。他开车技术比我好,定了导航之后,车子一点点又回到了正常的道路。
我还是忍不住盯着杨舟看,他把风衣脱了下来给我披在身上,只穿了里面的那件白色T恤,露出了肌肉线条十分好看的手臂。
接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竟一点点地亮了。太阳还未出现,但光线却慢慢地透过云层浮现出来。我怔怔地看着杨舟的侧脸,他在白昼出现时转过头看我,正如同多年前的夏天,在海边我失去呼吸的那一幕。
上一篇:三步让兔子学会后空翻
下一篇:藏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