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家门口不远处的那棵树,说:“那是你家的狗吗?我今天一早看见它……”
我顺着魏爷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下的空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
“小黄?”
睡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走近了才看见,小黄一动不动。我蹲在它面前,发现的它小小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小黄死了。
我呆愣在原地,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这棵树的树梢上有一点昨夜的残雪,一阵风吹来,残雪落了下来,正好砸在我的手背上。
这只野狗死了。
第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哦对了,还是夏天的时候……不知道它从哪里跑来的,睡在杨舟的怀里,跟他莫名的很亲,却对我十分警惕。
它怎么死的?
小黄经常消失又再来,是这路边最常见的一种小野狗,从出生就没有家,它一定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去过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小黑呢?它是不是还活着。
死之前它痛苦吗?
它做过妈妈,虽然与孩子们的相处不多,但它生下了它们。它很喜欢杨舟给它做的狗窝,也愿意吃我们给它的食物。至于后来为什么又离开,它没有告诉我。
魏爷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道:“小谢啊……”
我用手擦了下眼泪,回过头道:“没事,魏爷。”
“这狗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嗯。”
“也有可能是天冷了。”
“嗯。”
“会过去的。”魏爷摸了摸我的头。
“嗯,我知道。”
我找了个塑料袋,把小黄的尸体先装在里面,免得它一直冻着。之后我给舒悦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陪我去埋一下小黄。
舒悦也感到难以置信,在电话那头说:“小黄死了?就是之前你让我帮它的后代找领养的狗狗?”
“嗯。”我用手捏了捏眉心,“我想把它埋了,怪可怜的。”
“好。”舒悦一口答应下来,“你等一下,我让我男朋友开车过来。”
说来就来。
下午的时候,张尘涵开车带着舒悦来找我,后备箱里还有两把铁锹。
他们一起走下来,问我:“想把小黄埋在哪儿?”
我想了想,竟然也没有头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就任性地叫上了我的朋友们,但最终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张尘涵的想法很简单,说:“就埋这棵树下?”
“还是算了吧。”舒悦说,“这里风水不怎么好的样子。”
“……”
我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
张尘涵笑道:“那不然我们开车出去转转吧?之后再看哪里合适。”
“小黄……放后备箱你不介意吗?”我有点儿犹豫。
张尘涵推了推眼镜,还是对我笑:“不介意,没事儿,它是一条好狗狗。”
我们最终开到了近郊的地方,这边野路多,人少,树也多。下午两点多,风雪都停了,冬天的晴日从云层后浮现,阳光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
我们在路边看中了一棵很高大的树木,下来后我和张尘涵两人一人拿一个铁锹,没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我把小黄放了进去,它什么也不知道,也许灵魂已经飘走了。
泥土一点点地被我们填了回去,我在上面踩了踩,确保没什么问题。舒悦站在路边上,遥望着远方,说:“那边有一片别墅,以前我爸想买的,但是有些贵。”
我听着她的话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地方我来过——以前杨舟带我来见他哥,就是开到了这里。当时还说以后来喝奶茶,没想到再也没回去过。
不过,杨舟离开了这里,他哥不一定还留着这套房子,说不定已经卖了。但也说不定,毕竟有钱人买房就像逛超市,买回家不要也就不要了。
“走吧。”我说,“我请你们吃顿饭。”
舒悦有些得寸进尺:“是你亲自下厨吗?”
我笑道:“你想吃啊?”
“想吃啊,可想吃了。”舒悦眼睛亮了起来,“可恶,都没吃过几次。”
“行。”我爽快地答应了她,“回家买点菜我做给你们吃。”
等招待完这两个人,我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多出来的碗筷,心头闪过恍惚的感觉。我把杨舟留下来的唱片找出来了,是那张做饭时候最好不要听的《月之暗面》,然后,我一边听着这张专辑,一边站在水池边洗碗。
“汪!”
门外陡然传来一声狗叫,我立刻把水龙头关上,满手泡沫地站在原地,狗叫声却消失了。
我接着洗碗,不太确定那是一声幻听,还是小黄和我最后的道别。
第59章 幸存下来吧
杨舟安静了几天,似乎一个人在消化着什么,直到有天晚上,他在十一点钟的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很平静地对我说:“我买了机票。”
我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是真的疼,感觉两边的太阳穴都很涨。
“然后?”我问。
“我想去见你,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他说。
“你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提醒了他。
“我知道,你现在只是我的‘朋友’。”他有些自欺欺人地说。
“他们没禁止你再见我这个’朋友’?”我又问。
杨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在那边失落地说:“那我要怎么办?”
我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在北京上学就行了。你……你没有别的朋友了吗?没有人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吗?”
他说:“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过圣诞节,小然。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我只是喜欢你,我没犯天条吧。”
我想,的确没有天条规定我们不能谈恋爱,但这又不是天庭,这里只是凡间,没有天条还有家规呢,家规就是不允许。
不知道回事,我想到这些的时候觉得特别滑稽,明明是一件挺令人难过的事情,但我忍了一会儿却还是笑了出声。
杨舟有点儿生气:“你……还笑?”
我几乎控制不住我自己,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想先对他说对不起,结果杨舟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断了。
我又笑又哭了一会儿,像是整个人的控制系统失灵了一般。如果这时候有个人能告诉我,爱上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人该怎么办,我真的会给他跪下。
在无风的冬夜里,我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给杨舟打电话。
他总是不接,直到我听见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我会迅速地、固执地再拨过去。
仍旧是没有回应。
烟灰散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不是他留下的那包——那一包早就受潮了,但我不舍得扔。我神经质一般穿上了衣服,走到外面,绕到那段被埋在草地里的废弃铁轨边上,在低温中坚持不懈地给杨舟打电话。
不知道打了第几个,杨舟终于接了——
“对不起。”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抢先说,“杨舟,对不起,我有病,我不笑了,我真的不笑了。我等你回来好不好,我会等你的……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我就是……我就是太累了。你看我一直在上晚班,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所以每天都要做许多事情维持生活。”
“你别求你哥了,也别惹你家人生气。”
“我们过以后的圣诞节吧, 或者这样……我跟你在游戏里面过圣诞节。”
我没头没脑地说了很多,蹲在荒草地里腿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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