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拿着各项检查结果,面露难色,“这个手术难度太高了,开胸的时间越久风险越高。”
“庄。”周易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庄念打断。
“我不行,只能你来。”庄念窥了一眼旁边的顾言,坚定道,“我太久没碰刀了,你来的胜算更大。”
他咬住内唇,就算是以前的他,对这种高难度的手术也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他当然想亲手帮哆哆,让他有更多的机率活下来,可他现在连刀都拿不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力不从心让有些难过,但也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周易。
被推进手术室时哆哆短暂的清醒过来,用小小的手掌捏着庄念的食指,恹恹的喊了一声,“小庄哥哥。”
庄念笑了笑,尽量靠近他,“会怕吗?”
哆哆摇了摇头,“顾言哥哥说你可厉害了,你在,我不怕。”
庄念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勇敢,你一定会没事的,这里的每一位医生都很厉害,我也会陪着你。”
没等哆哆回答,护士就欲要推着病床进手术室。
哆哆的情况没耽误一分钟风险就会增加一分,庄念准备松手,哆哆却又用力抓了抓他的手,圆圆的眼里露出几分急切。
庄念轻轻皱眉,让护士先停一停。
哆哆扯起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唇笑了笑,“哥哥,万一我出不来了,你帮我告诉爷爷,我下辈子会找到他,做他真正的家人。”
庄念倏地眼眶一酸,捏了捏他的手。
他很想告诉哆哆,人是没有下辈子的,所以想见的人就要在活着的时候见个够,别留下遗憾。
可这样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还有...”哆哆看了看顾言,又望向他,“我们的秘密,我没有告诉别人。”
“小庄哥哥。”哆哆眨着病恹恹的圆眼睛,努了努嘴说,“如果我能活下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在这种时候面对一个孩子的请求,庄念没理由拒绝,直接点头答应,“只要你能熬过手术,我什么都答应你。”
哆哆露出奶白的牙齿笑笑,“好,那我要把我们两个的秘密告诉顾言哥哥。”
庄念愣神的功夫,哆哆已经被人推入了抢救室。
哆哆的身形比同龄人矮了很多,瘦了很多,躺在床上被推进去的时候看上去比平时更小,孤零零的。
庄念盯着那小小的孩子,直到手术室的门彻底关闭。
他现在不是医生,里面的一切都交在了别人的手上,这让他心有不甘,对自己生气,却又无能为力。
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庄念此刻终于有些理解那些歇斯底里的家属了。
“你们两个还有秘密?”顾言递过来一杯热咖啡。
庄念抬眼看他。
他知道顾言是不想他太过紧张,想要岔开话题。
“嗯。”庄念笑了笑。
除了夏青川之外,哆哆是第二个让他坦白心意的人。
古塘村离这里很远,远到就算他坦白他很爱顾言,也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顾言在他身边落坐,“为什么不再上手术台了?”
庄念捏着纸杯的手缓缓用了些力气,看不出他正在细细颤抖的端倪。
期初只有在心痛到不能喘息的时候才会发生手抖的情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没办法集中精力,走神,现在更是只要一点点紧张就会发作。
“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庄念喝了一口咖啡,浓郁温热的奶香让他稍稍平静了一些。
顾言还想再问,抢救室的门突自打开。
庄念心下一沉,立刻问道,“哆哆爷爷来了没有?”
这种时候急匆匆拿着A4纸出来,大多是病危通知需要家属签订。
果然,护士高声道,“家属过来一下。”
顾言从庄念身边掠过,迎上赶出来的护士,接过纸张,“我就是家属。”
随着医生的话,顾言的神色有些凝重。
哆哆的病情拖了太久,又是以这种毫无准备的方式进行急救,这一天很可能就是他小小生命的终结。
庄念不明白哆哆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把他们两个之间那个对小朋友而言无足轻重的秘密放在心上。
更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顾言。
不过如果他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那会不会成为他小生命里的一个遗憾?
护士带着病危通知离开,庄念拍了拍顾言的肩膀,“哆哆懂事又勇敢,他会没事的。”
顾言睨了他一眼,锁着眉心点了点头。
“你是哆哆的家属?”庄念找了个话题问道。
顾言点了点头,“领养的手续早就办好了,本来想着那天和我爸妈吃完饭再告诉你,可你先走了。”
相连的两个急救室里,另一名患者被推了出来。
一群人围着昏迷的患者,走廊里响起庆幸喟叹和低低的呜咽声。
庄念对顾言会做出这种事情并不惊讶。
顾言本就是一个温暖的人。
第八十一章
沉默片刻,他问,“那哆哆的爷爷呢?”
“一起接过来了。”顾言碾了碾手指,“老伯在村子里养的鸡都分给了村里的人,有两只处理好的一直催我给你拿过去。”
“不过一直没机会给你,现在还堆在我的冰箱里。”顾言揉了揉眉心,“很血腥,你要不要找个时间拿走。”
庄念,“...”
他见识过哆哆爷爷的热情,拒绝不得。
想着顾言西装革履的拿着俩只去了毛的鸡,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将他们放进冰箱。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违和,滑稽却也温暖。
两人默默对看了一眼,同时低头笑了。
这样难得的平静和温馨在两人之间出现的太少了,以至于偶尔出现一次,就会难过的想哭。
两个小时之后,护士又从急诊室里出来,周易怕等在外面的两人担心,提前叫人出来为哆哆报了平安。
未来的三天是危险期,如果能顺利度过,以后坚持复查,哆哆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庄念和顾言这三天几乎是轮流守在哆哆身边。
就算呆在医院,顾言的电话会议也没有断过。
从社会新闻反响来看,就算顾慕琛的病情现在被人挖出来,顾言也能稳稳的接住顾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庄念常常看着顾言的背影出神,为他的一切感到骄傲。
哆哆始终昏迷,在这中间又抢救了两次,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好在有惊无险。
只要平安度过今天,就算挨过危险期了。
顾言原本要守在这等哆哆转醒,但中途有个重要的客户要去见一面匆匆离开。
庄念守在病房里,屋内安静几乎能听见喘息,呼吸机规律的发出滴滴的声音。
天黑的越来越早,夜晚变得出奇的长。
他抚着哆哆额上的短发,拇指慢慢在那处蹭了蹭,疼爱的说着,“顾言说的对,我们两个确实长得很像,不会是失散的兄弟吧。”
小时候和顾言一起拍过不少相片,都存在顾家,庄念几乎记不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他拉开病床旁边的抽屉,里面摆着一张顾言和他一起过生日的照片,是从哆哆换下来的衣服里面翻出来的。
哆哆住在顾言家里,有这种照片也不奇怪。
照片里的他和顾言一对比显得小小的,眼睛却是大大圆圆。
顾言和他的长相其实是完全相反的,自己长得太过温和,没有棱角和气场,而顾言从小就眉眼锋利。
就像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一样,勇敢又无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第一眼看见顾言时就生出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安全感。
要不是看到这张照片,他几乎要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有多喜欢粘着顾言。
喜欢看顾言脸红,喜欢被顾言亲吻。
庄念摩挲着照片里的顾言,笑的眉目温柔,“顾言救了我,又救了你,如果我们真的是兄弟,那我真是...要欠了他两条命,一辈子还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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