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看向赵经理,后者无奈地摊手:“小朋友,在我们这里骗人可是要被关小黑屋的。”
季然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另一个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啧啧称奇:“没想到口罩下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哭什么哭,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哥这是在帮你呢。看上你的客人可是大老板,老是老了点儿但会疼人,今晚过去你就能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季然用力握紧手机,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勇气。
寒深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吗?万一他来不及赶过来呢?至少他要拖一点时间。
季然抬起眼眸,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是吗?”他轻笑一声,露出一种谄媚又不屑的表情,“你说的这个大老板有多有钱?”
“反正可以让你衣食无忧,”男人说完,催促道,“别磨叽了,走秀就要开始了。”
第一批走秀即将开始,整个后台乱成一锅粥,路过梳妆台时,之前给他指路的长发男美女抬头看了季然一眼。
季然莫名有些愧疚,他冲对方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换衣间。
手机被他们收走了,季然不确定寒深能不能赶过来,但就算寒深不来,他也要找机会离开这里。
第一次逃跑时他走错了路,出洗手间时往右拐了,如果他往左边走,应该就能直达后门出口。
赵经理离开了,可另一个男人一直守在门口催促他,季然没办法,只得先换上了女仆装。
“化妆师呢?化妆师去哪里了?”男人找不到人,扯着嗓子在屋内喊。
“刁哥,”不远处,男美女抬头喊他,“我的化妆师马上好了,但还有点儿小问题,你过来帮我一下。”
“什么事啊?”刁哥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听话走了过去。
或许只是巧合,但这人竟然又帮了他。季然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逃走了。
高跟鞋太碍事了,季然脱掉鞋子提在手里,赤脚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在分叉时往左拐。
空气变得寒冷起来,地板冰凉,证明离出口很近了。
前方走廊尽头出现一道小门,季然用身体把门撞开,哗地一声响,冷风夹杂着雨滴打在他脸上,季然被冻得浑身发抖,却忍不住开心起来。
他终于离开了那里!
季然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被人一把逮了过去,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嘘,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季然一愣,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寒深沉静的眼。
“Samuel?”季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眨眼。
注意到他衣衫单薄,寒深脱下大衣给季然披上,抱着他避开人群上了车。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地上还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季然赤脚踩在上面,有些后悔把地毯弄脏了。
他无措地蜷缩着脚指,意图想减轻自己的污染范围。
“还好吗?”沉而缓的嗓音落下,寒深又翻出一张毛毯递给他。
季然用毛毯裹紧身体,低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想要向寒深道歉,想和他解释,亦或是表达感谢。
可一张嘴声音就颤抖起来,然后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我……我……”
季然死死抓着毛毯,真正脱离危险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害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刚才差点儿就出不来了。
寒深不知从哪儿拿了杯热水过来,又对他说道:“先缓缓,不用急着解释。”
季然抱着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又过了几分钟,身体终于逐渐回温,也逐渐恢复了神志。
寒深:“好些了吗?”
季然点头,声音里带了些鼻音:“好多了,谢谢您。”
说这话时,他赤裸的双脚踩在地毯上,因为害怕弄脏地毯,几乎是悬空的,脚趾从破洞的黑丝里露出,无措地蜷缩着,依稀可见被冻红的痕迹。
继续往上,是一双暗示意味浓厚的吊带黑丝袜,寒深本来看不见的,但因为车内暖气升高,季然似乎有些热了,毛毯从肩膀滑落,无意识露出了下方的女仆装。
裙子短得要命,只到大腿根部,下面两根黑线连着黑丝,裙摆和黑丝中间露出四五厘米的大腿,被丝袜勒出一圈软肉,是二次元里流行的绝对领域。
这让他看起来年轻,性感,又廉价。
仿佛一件可以随意亵玩的玩物。
寒深从不关心员工的私人生活,此刻却无端产生了一股愤怒。
不知所以,又不可理喻。
他按下心头的情绪,冷声道:“把毛毯盖上。”
季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毛毯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让他那件低俗的女仆装完全暴露在了寒深冰冷的视线里。
“对、对不起。”他有些狼狈地捡起毛毯遮住身体,毛毯下缘,双脚无措地交叠。
寒深目光往上移到他脸上,语气冷冽:“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然太敏感这种语气变化了,几乎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他低下脑袋,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寒深呼吸沉了沉,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怒意。
季然的沉默比想象中还要能激怒他。
他本能地想要管教季然,却碍于没有正当身份。
寒深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一个人过来玩?”
季然依旧低着头,保持沉默。
这越发激怒了寒深,以至于他再次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带上了训斥的意味:“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如果我没有碰巧打电话过来,你知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难道你的父母从来没有教过你,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吗?”
寒深比想象中还要生气。
从接到电话到开车过来的那半个小时里,他几乎每一秒都处于不安中。
尤其是当他在途中被季然挂断电话时,这种不安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被迅速放大。
他明明说过自己会过来,季然却偏偏一意孤行,选择了风险最大的行动。
以至于当他看见季然衣衫不整地逃出会所时,寒深先是松了口气,接着便是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向外爆发,更多是向内的攻击,让寒深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被季然所信赖。以至于在紧要关头,季然选择挂断电话自己逃离,也不愿意向他寻求帮助。
寒深习惯掌握一切,此刻却感受到了不安。
他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失了控。
不止是当下的现状,还有他内心中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让寒深想要重新掌握当下的情境,渴望找回自己的主场。
所以他失了风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强势地想要让季然解释一切。
偏偏季然什么都不说。
他仿佛已经习惯承受别人的怒火,习惯在冲突发生时保持沉默。
“谢谢您过来接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季然推开车门,淡声道,“我先走了……”
他甚至没穿鞋。
寒深一把抓住季然手腕:“要去哪儿?”
他们体型和力气都是天差地别,季然一下被他拽得摔回了座椅。
摔得不疼,但是很屈辱。
季然歪歪斜斜地倒在轿车后座,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委屈。
兼职被骗进夜场他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现在还要被人骂。
“你还要干什么?”季然突然挣脱寒深的手,突然就爆发了,“骂人就算了,骂完了还不让人走?”
“我只想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寒深语气恢复了平静,“这种地方不是正经的娱乐场所,你想玩有很多健康又有趣的地方。”
寒深竟然以为他是过来玩的!
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放荡的人吗?!
“谁过来玩了?”季然越说越委屈,回忆着此前的种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明明是来兼职当模特,谁知道他们是找人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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