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健壮,蹲着也很大一只。
尤其卧室窗帘拉上,昏暗的光线中,乍一看,倒似乎一只很凶猛的兽类。
但他气息很温和。
连鸳往前挪了挪:“你们……说什么了?”
虽然孟放是在客人们离开,在他上床之后才出去,但连鸳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们一定会聊到他。
会说什么?
议论他之前那些事吗,可怜他,或者觉得他可能性格有问题,总是不讨人喜欢,总招惹是非。
心里想了很多。
但只是问这一句,人已经有些蔫,像在等屠刀落下,好让自己彻底心安。
对孟放来说,最安全的答案是他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公事。
但一两秒的功夫他就否决了这个回答。
握住连鸳半攥着放在枕头边上的手:“去聿明那儿了,宗南也在,聊了几句。”
连鸳屏住呼吸。
孟放继续道:“你这次遭了大罪,虽然恢复的不错,但瘦了这么多,他们都很担心。问我你最近喜欢吃什么,有没有想去哪里玩。以前我们三个但凡谁有这种情况,另外两个就会凑在一起想办法。”
想了想又道:“聿明觉得很对不起你,宗南也是。我们还想,要是更早认识你就好了,你像是我们的小弟弟,我们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虽然省略了一些东西,但孟放说的都是实话,一边想一边说,似乎在回忆。
连鸳直觉孟放不是在哄他,鼻子酸酸的,心里皱着的地方却渐渐放松了。
孟放另一只手碰了碰连鸳的脸,抹掉了他眼角浸出的泪水,但很快他又觉得连鸳还能流眼泪也是好事。
情绪就是要宣泄出来的。
出不去的情绪堆积在身体里,天长日久,可不就憋坏了。
哄他道:“哭出来就好了,或者你还可以打我两下,是我不好,去的太晚了……”
连鸳把脸埋在孟放掌心里,肩膀微微颤抖,低声道:“不晚,本来没人去。”
孟放感觉到手心里多了水渍,知道是连鸳的眼泪,心里也十分酸楚,一下一下顺着连鸳的脊背:“都过去了,有我呢。”
连鸳后来是窝在孟放胸口睡着的。
他哭了很久。
最开始脸蒙在孟放的手心里哭,后来伏在他肩膀上,再后来趴在孟放的胸口。
眼泪怎么都刹不住。
从很小声到几乎算得上孩子一样嚎啕。
很多难过、愤懑的事。
那些事他原本以为过去了,但其实从来没有过去。
他日夜后悔当初不曾质问过养父母为什么偏心,哪怕早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好,也后悔不曾在他们从国外打电话时狠狠羞辱回去。
后悔没有给肖圆几巴掌,或者告诉肖家父母是肖圆一直黏着他。
还有那些捕风捉影的邻居们。
那些人他从小就认识,受他们请托给他们孩子补过课,遇到谁买菜买东西拎不动也会帮忙提上去。
他们怎么那么坏,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种面目。
连鸳想不通。
但其实道理很简单,那些人最开始觉得他有出息人又礼貌,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会对他和气。
可再怎么,心底还是堆积着无数的嫉妒,不单嫉妒他,更嫉妒他养父母。
那些攻击和鄙夷其实大部分是冲着他为人高傲的养父母去的。
比起后来被送到矫正学校的经历,连鸳更在乎从小长的地方那些人的鄙夷和疏远。
但他还是不习惯和人诉苦,就一直闷头哭。
再忍不住也只是嚷了几个字,比如扔我东西,偏心之类,是孟放仔细的问,连鸳这才会说两句。
孟放便也跟着他说,这个人太糟糕,那个人纯粹就是嫉妒。
连鸳眼睛里全是泪水,仰头看他时也看不清,但那种求证的感觉很强烈。
孟放就一遍遍说是真的。
他这个人在连鸳这里很有可信度,做事说话都丁是丁卯是卯,连鸳的迷惘纠结就变成了纯粹的肯定。
肯定那些人果然是坏的,不是他的问题。
孟放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在连鸳睡着后解开扣子扯被子擦了两把,让连鸳能贴在他干燥的皮肤上。
他眼睛也红红的。
其实两个人都眼泪汪汪,不同的是连鸳哭的如大水决堤,看不见孟放也汪着泪水的眼。
就这样头对头睡到天擦黑。
从连鸳住院孟放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后来日夜为连鸳悬着心,他虽然身体强健扛得住,但扛了大半个月也累了。
这一下又心神大恸,加上连鸳在怀里,心里踏实,竟睡的很沉。
连鸳先醒了,眼睛疼的厉害,腰也疼,腰疼主要是孟放搂着他搂的紧,像怕他跑了一样,竟挣不开。
有热气呼在额头上,是孟放的呼吸。
连鸳只能在有限的活动空间,从枕头下摸出给他作伴很久的,既明亮但又不刺眼的夜明珠。
他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孟放了。
这点小小的空间,他看到孟放睫毛长而浓密,鼻梁挺直,嘴唇轮廓清晰,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很快发现孟放衣襟是开的。
连鸳不知道是不是他扯开的,小心翼翼的想给他系上,摸到有些潮湿,想到可能是他的眼泪。
然后手就被攥住了。
孟放声音有种沉睡后特有的低哑:“乱摸什么?”
四目相对,中间是光芒柔和的夜明珠,
孟放脑袋往下蹭了蹭连鸳的面颊和脖颈,有点意犹未尽的长舒了口气,像一只很粘人的大猫。
两个人都盖着被子,睡意将去未去,沉浸在暖和又静谧的气氛中。
粘人的大猫渐渐不满足于简单的贴贴,连鸳的眼角被亲了亲,然后是面颊,后来是嘴唇。
这种亲昵在人大悲之后的杀伤力十分大,连鸳懵懵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孟放的下颌。
都没什么思考能力,凭着本能亲近。
直到孟放攥着连鸳的一只手反压在枕头上,几乎五指相扣,低声的似惊喜似诱哄:“答应我了是不是,小男朋友……”
连鸳的另一只手搭在孟放胸口,渐渐的从搭变成了抵。
孟放倒也不急,额头蹭了蹭连鸳的:“那我再努努力,鸳鸳,你什么都好,就是可能有些迟钝,你已经喜欢我了,本能跟上了,脑子还在后面追。”
连鸳低声反驳:“你才没脑子!”
想了想摸索着揽住孟放的脖颈,这意味就很明显了。
可惜的是孟放很警惕的望着他:“你先点头。”
连鸳没点头。
他不可能去喜欢谁,他没有力气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孟放想,可以不负责任的干点什么。
但也仅限于此。
喜欢一个人要负的责任太多了,连鸳想想都觉得沉重。
他闷不吭声,哪怕感觉孟放比较激动。
孟放脑子很清醒,用清醒的脑子束缚住了不清醒的躯体,忿忿咬了连鸳的肩膀一口,将人裹起来,自己下床了。
敞着衣襟赤脚站在地上,倒更像不肯负责的那个。
杵了几秒钟后拉开窗帘看了看天色:“晚上吃香锅好不好,火锅剩的菜炒一炒,再焖一点米饭,菜要甜辣还是酸辣的?”
连鸳老家那儿多吃面食,安市的人也是,但他从小就爱吃米饭,一天不吃就觉得胃里不舒服。
孟放饮食上的喜好不太明显,都是跟着连鸳吃。
麻辣香锅,听起来很不错,大概是哭累了,或者火锅怎么都不管饱,连鸳有点馋了。
但他不想跳过话题。
夜明珠已经滚到了床边上。
连鸳就着这点温和的光说最无情的话:“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孟放,你别白费力气了吧。”
他不想拖累孟放,但现在好像已经是拖累了。
颓唐疏离的话,但因为嗓子有点哑,人也不是很强硬的那种,话出口竟带几分软和的恳求。
孟放听的心软,胆大包天的在连鸳肩膀上又摸了一把:“小心着凉。傻样,明明喜欢我,我等你胆子再大一点。那就麻辣香锅了,酸辣的?再眯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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