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总在倒霉的娱乐圈黑心莲(37)
郁之宁下意识的想缩回脚踝,但沈赟却抓着他不肯放手,既强势又温柔的为他系鞋带。他低头看着沈赟的手指,与他看起来洋溢着青春少年气息的外表不同,它们白`皙,修长,而灵巧。
也是错觉,郁之宁甚至觉得他那双手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细不可查的神经质。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沈顾阳,阳光穿透他有些苍白的皮肤,露出下面青青的血管来。
沈赟一边将鞋绳打成最公正的蝴蝶结,一边温柔的说:“宁哥,你还记得吗,很久以前我们见过呢……”
那年春节,他的眼睛只顾着追随沈顾阳身后的郁之宁,跟亲戚的聊天也是心不在焉。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犯错,沈宅古董繁多,沈赟一个不小心,便砸碎了明朝的一个花瓶。
那花瓶的价值算不上多么昂贵,但父亲的眼神却变得很苛责,沈赟紧张的弯下腰去拾碎片,但父亲的训斥依旧跟了上来:“办事总是这么毛躁,将来难当大事。”
沈顾阳见状,笑道:“男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堂兄言重了。”
沈赟心中泛酸,他幼年丧母,父亲严厉,姐姐对他虽好,但两人一个国内一个国外,聚少离多。除了总是照顾他的奶妈子,便极少有人对他温柔。
心情低落的沈赟因为父亲的训斥而精神紧张,一不小心便划破了手。
“唉,花瓶碎了就碎了,你用手去碰做什么?”温柔的嗔怪声在头顶响起,紧接着手也被拉了过去,“你看你,流血了吧?”
那人温言软语,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纱布,为他做了细致的包扎,然后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凑到他耳边说:“别放心上,你砸的那个是你叔叔最不喜欢的,他前些日子还说要换个新的呐!”
少年沈赟痴痴的看着郁禾,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目光会被他吸引——
他的眉眼,与自己的母亲竟然有几分相似。
初恋的味道总是刻骨铭心,回家之后的沈赟无时无刻的想着郁禾。
然而相遇容易再见难,沈顾阳从来没有再沈家承认过郁禾的地位,自然也不会总是将他带出来。沈赟想过很多再见郁禾的办法,却大多夭折,直到回外国继续读书,他也没再看到他。
而再次放假回国,等待自己的,却是郁之宁背叛沈顾阳、被赶出沈家的消息。
他等了十多年才终于再次跟念念不忘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难以言表的幸福让沈赟心中满满的幸福,他的手指流连在郁之宁的脚踝,像是在爱`抚情人的锁骨。
郁之宁的后背一凉:“沈赟。”
沈赟眼睛亮晶晶的,抬着头颅,像一只仰慕主人的金毛犬:“哎!”
“我忘记了。”郁之宁抽回脚,“也不想记得。”
他偏着头,冷冷的问他:“你说过你会快点找工作,然后从我这里搬出去吧?”
沈赟垮下脸来:“……嗯,说过……”
郁之宁赞许他:“我希望你尽快找到工作,尽快实现你的诺言,好吗?”
“……嗯……”沈赟气若游丝。
郁之宁松了口气。
但是当他晚上回来时,沈赟依旧跑过来为他解外套。
“入学手续办好了吗?”沈赟那么热情洋溢,郁之宁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
“不太好办。”郁之宁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在这里没有根基,小景又不是正常转学,所以很多事情都不顺利。”
郁之宁并不想深谈这些问题,他闻了闻房间的味道:“做的什么好吃的?”
沈赟替他挂上衣服:“我今天做了红烧排骨、皮蛋豆腐、清炒山药西蓝花,我还买了黄芪和猴头菇,专门炖了汤给你补气血。”
说不感动是假的,郁之宁低声说:“谢谢。”
沈赟见他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腮,两颊一热:“你不要总是跟我说谢谢。”
你跟我谈恋爱就行了。
晚饭时间,桌上的气氛说不上的古怪。
沈赟倒是一如既往的给自己和郁小景夹菜,但是郁小景却低着头,一言不发,跟他平时的喋喋不休判若两人。
郁之宁有些狐疑的看着郁小景:“你今天是怎么了,安静的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吃错药了?”
郁小景狠狠瞪了一眼沈赟,不回答,继续低头扒饭。
郁之宁也疑惑的看向沈赟,而沈赟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你俩这是给谁演哑剧呢?少眉来眼去的,有话快说。”
郁之宁皱眉。
沈赟满脸愧疚的放下筷子:“对不起,宁哥,我今天惹小景生气了。”
嘴里塞满米饭的郁小景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来。
“我今天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拿了魔方玩儿。”
“还有呢?”郁小景横眉竖目,“继续说!”
沈赟顿了顿:“我还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魔方复原了……以后我会慢一点,不会再比你快那么多了。”
“撒谎精!”郁小景拍案而起,将砂锅中的汤泼向沈赟——幸亏沈赟躲得快,不然非被烫伤不可。
而眼见了这一幕的郁之宁更是怒不可遏,抓起郁小景按在地上,朝着屁股便是一顿暴揍。
郁小景鬼哭狼嚎,郁之宁教娃做人,沈赟不停劝架,再加上电视新闻传来的背景音,小小的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嘈杂不堪,连手机铃声都被淹没了。
直到对方打来第三次,沈赟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那个手机号码没有姓名,但是沈赟知道,那是唯一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姐姐打来的——
没有紧急情况,沉稳冷静的姐姐不会给他打电话,尤其是接连不断的打来三次。
一个念头飞过沈赟的脑海:
沈家出事了。
找了一个出门买药的借口,沈赟跑下楼,给姐姐沈清打电话。
对方接的很急,一张嘴便是催促:“小赟,阳叔失踪了,你快回家。”
“什么!?”
“他出海散心,身边也没带保镖,结果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警方找到了他的游艇,但是游艇上只有血迹,财物也不见了。警方找了他十五天,但是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只在附近的海域找到一双鞋……”
躲在大厦角落里的沈赟感到脊背发凉:“他已经失踪十五天了?”
沈清叹了一口气:“对,陆星垣对他失踪的消息严防死守,直到今天家里其他人才知道实情。”
“警方怎么说?”
“警方一开始怀疑是绑架,但是绑匪到现在也没有联系沈家,怀疑……怀疑咱叔已经凶多吉少了。”
有几个住户嬉笑着从沈赟跟前经过,他蹙着眉转过身,压低声音:“沈家其他人都知道了吗?”
“不清楚,但是消息压不住的,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小赟,阳叔一死,沈家必然动荡,云伯、言叔他们肯定会有大动作。”
“咱爸是什么态度?”
“唉,他能是什么态度?咱爸一向对咱叔忠心耿耿,听到消息差点背过气去。”
“意料之中。”
沈赟的父亲沈中鹤与沈顾阳虽然只是堂兄弟,年纪也差出十五岁,但却不是一般的交情。早年沈顾阳的父亲还在世,沈中鹤便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更不要说沈顾阳的父亲还救过沈中鹤的命,替他挡过一枪。
沈中鹤发过誓,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负了沈家——以至于沈顾阳被沈夫人软禁,被她打压到极点的他却无力拯救,成了他一生最愧疚的事。后来他韬光养晦,跟沈顾阳里应外合逼宫沈夫人,才卸下心中的大石头。
“只要咱爸在,他们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我当然知道只要咱爸在他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就是因为咱爸,我们就很难入主沈家,你知道咱爸那个大公无私的个性,肥水肯定会流外人田的!”
沈赟揉了揉眉心:“我不在乎这个,你知道我对沈家的家产毫无兴趣。”
沈清被他哽了一下,怒气冲冲的说:“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你难道要看着你姐我一个弱女子跟那么一群老爷们儿斗?”
沈赟笑笑:“你这个弱女子的手段我可是见识太多了,他们那一群老爷们儿根本干不过你的。”
他顿了一下,看着外面深沉的夜晚:“不过,姐,我劝你先不要轻举妄动。阳叔是什么性格你比我还清楚,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鬼,万一他没死,或者是做的局,你们这些跳出来可就惨了。”
“局?他有什么必要做局?”
沈赟冷哼一声:“如果是想为他的继承人扫清障碍呢?”
“沈赟,你是不是傻了?阳叔哪儿来的继承人?”
沈赟抬起微垂的眼皮,目光穿透钢铁水泥,投射到某处,他预感到那扇公寓门后的人即将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忧心忡忡,那泼墨般的天幕似乎随时要坍塌坠落。
“小赟?”沈清在那边叫他,“小赟!你说话不要说一半,继承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赟并不肯吐露实情:“我只是猜测一种可能。”
“……我感觉你一点也不想回来帮我。”
“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既是最好的防御也是最好的进攻。姐,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挂了电话,空气中早已经是风雨来袭之前的腥味。
郁小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罚他在角落里站着,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天黑了,房间里还没有开灯。电视中新闻播报的声音没有感情起伏,但打在郁之宁侧脸的彩色亮光却变幻莫测。
“郁小景,虽然你总是顶嘴、不听话,但在我的心里你绝对不是一个坏孩子,可是你竟然用热汤去泼你沈赟哥哥!你知道热汤泼在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郁小景哭得一抽一抽:“他、他说、说要、要把我、我、我尿床……嗯嗯……尿床的照片……嗯……嗯……发到……新、新班级里、里去……哇啊啊啊……”
郁之宁心里一揪。
郁小景确实是有尿床的问题。他五岁前正是郁之宁最忙于事业的时候,尿床问题没有得到重视,等到郁之宁终于意识到不对头时,郁小景已经上小学了。
因为尿床的问题,跟同学出去野营的郁小景没少被同学们嘲笑,甚至还被校霸打过。郁小景心急如焚的带他治疗,得到的答案是只能等他慢慢长大。
近两年郁小景已经极少尿床了,但偶尔睡前喝得太多又睡得太死,仍旧会尿。
这是郁小景的伤疤,也是郁之宁心中的痛。
郁之宁搓了搓脸:“你应该跟我说,而不是报复。”
“我、我跟你、你说了,你、你、你肯相信、信我吗!?”郁小景吼道,“你、你天天跟、跟他那么好,你为什、什么要跟他好?你、你为什么不、不跟我沈叔叔好?”
郁之宁嘴唇蠕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郁小景已经一头扑进他怀里:
“你明明跟沈叔叔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我以前、以前都没看你笑得那么……那么开心……”
“你那么爱沈叔叔……你跟他在一起那么幸福,你为什么要跟这个坏蛋在一起啊!?你跟坏蛋在一起,都不笑啦……”
郁小景哭得那么伤心。
风刮的窗呼呼作响。
郁之宁闭上眼,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却狠狠的吻他的额头:
“你还小,长大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不小、我不小、我就是想看你笑!”
郁之宁却只是默默的擦干郁小景的眼泪,转身去厨房为他倒了一杯水。
恰巧此时沈赟开门而入,脸上露出的明晃晃的白牙刺疼了郁小景的眼。
沈赟见郁小景红通通却满是恨意的双眼,装傻道:“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这么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