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34)

　　林一也不说话，回头看了看楚秦，伸手戳了戳那两条拧着的眉，“所以以后老实和我睡觉，别折腾我了，知道吗？”
　　“你也很喜欢。”楚秦抓着林一的手指，放在胸口捂着。
　　林一不说话了，手从人怀里抽出来，脸有点热。
　　“我会注意的。”楚秦知道人要恼了，忙补充一句。


第六十九章
　　林一和楚秦到林一姥爷家的时候，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车，黑色的迈巴赫，看起来十分嚣张。
　　楚秦看到车的时候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一下子把林一的手拉住了。
　　“怎么了？”林一看着楚秦，有些不解。
　　“是楚荆的车。”楚秦仍然盯着那辆车，眉头皱得死紧。
　　“我得进去看看姥爷。”林一挣脱楚秦的手想下车，又被楚秦拉住，整个人被楚秦抱在怀里。
　　“你不用担心，楚荆不会对姥爷做什么的。”楚秦安慰林一，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他担心的和林一不一样，他是真的怕自己和林一有一些血缘上的牵扯。毕竟楚荆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
　　“你怎么知道？”林一狠狠甩开楚秦的手，冷笑了一下，“你爸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易文的腿怎么没的，你不知道吗？”
　　“林一，你冷静点。”楚秦皱着眉，死死抱着林一，“他忍了四十年没去打扰你姥爷，不可能伤害他。”
　　楚秦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他能对我和我妈动手，也绝对不会伤害你姥爷。”
　　“可是姥爷他不想见你爸……”林一抓着楚秦的手，“你不知道我姥爷的脾气，就算你爸不动手，他也会动手的。我怕你爸就算不想动手也……”
　　“不会。”楚秦抱着林一，只觉得浑身冰冷。
　　“林一，我们在外面等着吧。”楚秦伸手摸到林一小腹，“你现在有孩子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冒险。”
　　“他们老一辈有他们自己的说法，我们掺手不合适。”楚秦亲了亲林一略长的头发。
　　“我不放心，楚秦。”林一皱了皱眉，“姥爷他年纪不小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和你爸待在一块。”
　　“那我进去看看，你就在外面等着我。”楚秦对着林一的眼睛。
　　“不行，我怕你爸对你……”林一皱皱眉，“他至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林一，你信我。”楚秦抵着林一的额头，说了一句，便下车去了。
　　林一在车里等了快半个小时，楚秦才终于给他打电话。林一跑着进到屋子里，他姥爷正坐在客厅的老爷椅上，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神色特别安详。
　　楚秦在门口等他，看到人便扶着人的手进了屋。
　　“你爸呢？”林一四下看了一下屋子，并没有楚荆的身影。
　　“他没来。”楚秦回了一句，脸色还有点白。
　　“小一，你过来。”姥爷睁开眼，朝林一招招手。
　　“姥爷，你没事吧。”林一坐到姥爷边上，才看见老爷子慢慢睁开眼，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事。”老爷子坐起来，看了林一一眼，眼睛停在林一略微凸起的小腹上。
　　“之前找了医生看，说是又有了。”林一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小心翼翼看了老爷子一眼，生怕人不高兴。
　　“他以前对你这么不好，就没想过离开他，再找个好的吗？”老爷子皱了皱眉，看都没看楚秦一眼。
　　“怎么了突然？”林一看了看楚秦，楚秦听了这话果然一脸惨白，站在一边，眼睛紧紧盯着林一没挪开。
　　“您之前不是……”林一心里一紧，“他现在对我很好，我想和他好好过。”
　　“你没想过，你们既然十年都没有过好，是你们根本不合适吗？”老爷子看着林一，半低着头，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
　　“不，姥爷，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之前您不是已经接受我们了吗？”林一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楚秦，脸色有点僵，“楚秦，刚才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姥爷不爱听的话？”
　　楚秦走近了，拉着林一的手，抿着嘴，还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是向我抗议吗？”老爷子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抬头看了看楚秦。
　　“我不会离开林一的。”楚秦看着老爷子，手握着林一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
　　“你之前到底跟姥爷说了什么？”林一看了看楚秦，笑不出来。
　　“你叫你宋姨过来，把人拿来的东西扔出去。”老爷子指了指墙角大堆大堆的礼物盒子。
　　“姥爷，那些东西又是那个学生送来的吗？”林一看了看墙角的东西，全都是他姥爷爱吃的，爱穿的，爱用的。但是牌子都不是姥爷常用的牌子，显然高了好些档次。
　　“你们也回去吧，我今天头痛，过几天我去你那看你。”老爷子不想回答，也不看两人，按着额头上了楼。
　　“姥爷，那我等你来看我。”林一看着姥爷的身影，蓦地觉得他姥爷真的已经六七十岁了，是个被光阴侵蚀了的老人。他不再年轻，不再青春盎然，朝气蓬勃。可能稍有差池，就会出一些大事。
　　林一和姥爷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姥爷才中年。那时候他喜欢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后面装一个儿童座椅，载着他穿过他教书的学校，穿过他们居住的老院子。
　　他没参与过他姥爷的前半生，所以他不知道楚荆对于姥爷到底算什么。
　　林一有种直觉，他姥爷这么多年独身独居独处，一定跟楚荆有关。
　　或许是爱，或许是恨。或许是逃避，或许是遗憾。
　　可能有些往事实在需要放下，所以就一个人，慢慢的消化。
　　林一想起一句话，每个形单影只的人，心里都守着某个人。
　　林一不知道他姥爷心里是否也有这么一个人，那个人是否又是楚荆。
　　他参与不了，所以也就一无所知。
　　林一和宋姨交代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和楚秦回到家里。林一一路上没说话，楚秦也一直沉默着，手紧紧抓着林一的手。
　　回到家，林一坐在沙发上揉了一会肚子，才慢腾腾的开口。
　　“你和姥爷说什么了？”林一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
　　“就问了楚荆在不在。”楚秦站在林一旁边，蹲下来，亲了亲林一搭在肚子上的手背。
　　“那辆车是他的，平时一般人不可能开出来。”楚秦皱了皱眉。


第七十章
　　第二天一早，楚秦跟林一叮嘱几句，便一个人开车回了楚家。
　　至少他得弄明白，事情原委。他那个花名在外的老爸，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又一个惊喜。
　　楚秦隔了大半年再次踏入那个深宅大院。他进屋一句话没说，直奔楚荆的书房。
　　楚秦推门进去的时候，楚荆正拿着手机在通话，看到楚秦进来皱了皱眉。
　　“我看你真的有点丧心病狂。”楚秦见到人，笑了笑，半点没顾及人在打电话，上去就是一拳，把人揍倒在地，手机被摔在一边。
　　楚荆用手背揩了揩嘴角，站起来，气得脸色都变了。
　　“楚秦，你够出息啊，都敢揍你老子了。”楚荆站起来，眉头皱得死紧。
　　“你他妈觉得好玩是吧？还是你根本就是个变态啊。”楚秦没理人，径自走过去粗暴的揪起楚荆的领子，“你当初是怎么想的，啊？把林一塞给我？”
　　“你知道他是你和别人的孩子，还让他和我结婚？”楚秦笑了笑，揪着楚荆又是一拳。
　　“你他妈怎么弄我我没意见，你不待见我和我妈，我也没意见。”楚秦走过去又把人提溜起来，“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折腾林一？你不是惦记你那老头子惦记好几十年了吗？林一就是那老头给你生的儿子你不知道吗？”
　　“你不赶着心疼人，你把他硬塞给我算什么？啊？楚荆，我问你，你他妈是不是变态啊！”楚秦眼眶都红了，“你他妈是不是觉得，看着我们这些小辈因为你们老一辈这些烂事折腾的样子很有意思啊？”
　　“你他妈害了林一！”楚秦又是一拳砸下去，看着楚荆嘴角和鼻子都汩汩的冒出血。
　　“你他妈害了我！”楚秦又是一拳。
　　“你他妈害了多少人啊！”楚秦扔下楚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咳咳……你说什么……林一是我的孩子？”楚荆捂着鼻子和下巴，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
　　“好笑吧。”楚秦蹲在楚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狼狈的楚荆，“你的好老师，当年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怀的孩子就是林一。”
　　“不对，不对！当年那孩子难产死了！早就难产死了！林一妈是他领养的，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楚荆抓着楚秦的领子，“林一不可能是我儿子，不可能！他那么恨我，不可能给我生孩子……”
　　“你还是亲自去问问林一姥爷吧。”楚秦掰下楚荆的手，“你以为这么巧合？林一姥爷能生孩子也就罢了，他领养一个女儿生的儿子也能生孩子？楚荆，你一早不就知道林一能生孩子吗？”
　　“不可能……不可能！”楚荆看着楚秦，楚秦还在笑。
　　“那真好。”楚秦抓着楚荆的领子，“要是你知道林一也是你儿子，还让他跟我结婚，那你真是禽兽不如了。”
　　“楚秦！你回来，我还没问你……”楚荆捂着胸口直咳嗽好几声，只见楚秦越走越远，粗暴的关上门出去了。
　　“请您一定得跟我说一下当年的事情。”楚秦坐在林一姥爷面前，看着躺在床上直咳嗽的老人。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老爷子从两人回去那天起就病倒了，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之前都没什么大病，身体好得很。现在这病，都是心病。
　　“为什么林一是您的孩子，却又成了您外孙了？”楚秦皱皱眉。
　　老爷子闭着眼睛，揉了揉鼻梁，徐徐叹了一口气。
　　当年他确实也认为那孩子是死了的。当时他孤身一个人在乡下，大着肚子，医生不敢看，不敢出门，出一次门都得把自己裹成个粽子。但是到了孩子临产，他根本没有能生下孩子的地方，不敢去正规医院，也不敢请产婆，但是他打心里想留下这孩子，就只能打电话求助城里的母亲。
　　他没想到母亲把这件事还是透露给了他父亲，他父亲便指使他母亲请了私人医生帮他剖腹生了孩子，但是孩子一生下来，他就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他醒来的时候，母亲便说孩子已经死了，因为他身体特殊，根本不能健康的生孩子。他不信，母亲便在他怀里塞了个死女婴，还用小棉被裹着，浑身青紫，却一点呼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