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IV(22)
他用毫无威胁的姿态将一切主导权都交给秦穆。彼此相融的一刻,秦穆眼角濡湿地俯身与他深吻,身体相连,胸膛交迭,难分彼此。
秦穆动情时羞赧又放浪,抗拒又渴求,处处充满了矛盾的美妙,让五花大绑的沈流简直快要发疯,硬生生将手脚勒到了充血,事后秦穆心疼了好半天。
几天之后,沈流忽然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去“见见世面”。
那是个隐匿于城市中的私人会所,没有标志,不接生客,也不知道沈流通过什么门路拿到了会员资格。秦穆本以为是什么小众艺术展,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他十分吃惊。
工具是绳子,作品是人体。柔软又坚韧的绳子化作了蜿蜒曲折的线条,在人体做成的画布上描绘出充满张力的美感,强烈地冲击着秦穆的视觉。
“这是……什么?”他问。
“绳艺。”来自日本的女绳艺师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汉语认真解释,“捆绑和束缚可以让人平静,感受生命,找到自己。”
“一起学学。”沈流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勾引他,“增加点情趣。”
秦穆红着脸瞪他:“绑你?”
“你绑我,我绑你,公平合理。”沈流悠然地将两只手伸到他面前,“来。”
让人意外的是,秦穆表现出了在这个领域里的极高造诣,不但迅速掌握了各种绳结和捆绑方式,还在“合作伙伴”沈流的配合下展开了更多的创意。绳艺会所的老板引荐他们加入了一个小型BDSM俱乐部,从此打开了这个隐秘圈子的大门。而沈流也飞快地点亮了更多让人血脉偾张欲罢不能的技能树。
那时他们爱得很深,眼中都只有彼此,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沈流喜欢秦穆在自己的调教下露出隐忍又渴求的表情,也愿意顺从秦穆的指令被捆绑和束缚。秦穆会为了取悦沈流努力克服心理障碍,也会在沈流身上亢奋得不像自己。
然而江湖路远,他们终于还是在漫天沙尘里分道扬镳。秦穆再也没有将主动权交到另一个人手里。他拿起了鞭子,彻底的成为了一个dom。对着镜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极了沈流。
那么沈流呢?
他还在玩这样的游戏吗?
他可曾跪在别人的面前被捆绑和鞭笞?又或者他已经有了钟情的sub,说着那些曾和自己说过的情话?
……
秦穆脑子里乱糟糟的。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他睁开了眼睛。沈流的脸和从前重合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
他恍然发怔。
“床不舒服吗,要跑这儿来睡?”沈流冲他伸出手。
秦穆回过神来,避开他的手站起来,扯过一条毛巾抹了把汗,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行李什么时候还我?”
“想要啊?”沈流戏谑道,“叫声好哥哥听听。”
秦穆不搭理他,披了块毛巾径自上楼。那人却双手插袋,一路晃悠着跟到了房间门口。秦穆将他挡在门外:“还有事?”
沈流一手撑着门框,微笑道:“免费赠送客房的擦药服务。”
下一秒门就合上了。
差点儿被夹了手的沈流“啧”了声,慢悠悠地摸出了钥匙。等秦穆洗完澡,他正坐在沙发上捣鼓药油,一屋子清凉的薄荷味儿。
“过来趴着,我给你好好揉揉。”被拒之门外仍锲而不舍的沈流像是为了学雷锋硬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小学生,热情得不象话。
昨天后腰撞伤的地方今天确实疼了不少。秦穆撸了把没干的头发,道:“你家不是有按摩师么,换他来。”
“解雇了。”沈流面不改色。
秦穆皱眉:“什么时候?”明明早晨陶泽还和他说有。
“现在。”沈流歪着头蛮不讲理,“整个屋子里只剩我一个按摩技师了,客人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秦穆在心里叹了口气,绷着嘴角在床上趴下。因为日常健身,他背后的线条很漂亮,肌肉的纹理从后颈到肩背再到腰际,像是起伏的山峦。
沈技师将那碍事的浴巾直接扯掉了,用搓热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腰。一面轻轻的揉按,一面骚话不断:“疼不疼?”
“太重了吗?”
“乖,你放松,我轻一点。”
“现在舒服了吗?
“疼了就叫出来,别总忍着。”
“要不要换个姿势?”
秦穆全程闭着眼由他一个人表演。起初身体有些僵,后来慢慢放松下来。那双手熟悉的触感迷惑了大脑,虚构出久远的从前。
狭小闷热的出租屋。
酸痛的脊背。
药油浓郁的气息。
还有那些缭绕在耳边的情话。
“我家小木头辛苦啦。来,哥给你揉一揉……”
意识在恍惚中不断下沉,飘摇着没入水面。而残存的理智像一记警钟,咚地敲在心口。
秦穆倏然惊醒。
沈流感觉到他的脊背忽地绷紧了,停下动作问:“疼?”
“差不多了。”秦穆翻身坐起来。
“那就下楼吃饭吧。”沈流收拾了膏药去卫生间洗手。水流漫过手心,带走了残存的温热。他反复揉搓着修长的手指,仿佛留恋着刚才的触感。抬头看见镜中自己,忍不住在心里暗嘲——
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像变态?
出来时秦穆的衣服已经穿好了。沈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递过去:“眼镜给你修好了,戴上试试。”
秦穆接过来。眼镜度数精准,细节相似,如果不是镜脚内侧没有那道独特的划痕,他几乎以为这就是原来那副了。而据他所知,这个型号的镜架应该已经停产了,不知神通广大的沈爷打哪儿弄来的。
对方却闭口不提这一茬,只立在门口催他:“走吧,我快饿扁了。”
第22章
餐厅里的佣人都退了出去,秦穆在圆桌旁坐下,沈流亲自给他盛了饭。
菜很家常。酱爆茄子、金汤娃娃菜、梅菜扣肉、飘着菠菜叶的鱼丸羹,加上一小碟剁椒。这样充满烟火气的菜色盛放在爱马仕“赤道丛林”的餐具里,颇有几分不协调。
沈流浑不在意,夹了一筷子肉停在半空,问:“需要客气一下吗?”
“不用,我自己来。”秦穆说。
他一点头,将肉放在自己碗里,低头扒了两口饭:“中午没好好吃,饿得胸围都小了一圈。”
“有闲功夫让生活秘书来探我的喜好,不如让他安排好你的午餐。”秦穆道。
沈流弯了弯唇,三下五除二地吞掉小半碗饭,速度缓了下来,拨了些剁椒到碗里。
秦穆有些诧异。他记得从前沈流是不沾辣的,口味清淡得像老和尚,沾点儿老干妈都辣得像要喷火。秦穆口重,每每为了迁就他将菜做得少油少盐,只在吃饭时单另弄一小碟豆酱、辣酱之类的自用。现在见沈流吃得这么自然,确实稀奇。
“经常在外头吃饭,口味也变了。”沈流见他盯着自己,手腕一抖将那只小碟子滑秦穆面前,“来点儿?”
秦穆却之不恭,问:“也是你种的?”
“参观过我的菜地了?”沈流边吃边说,“这个不是。想吃特辣的那种我可以上楼给你拔两根。”
“不用了。”秦穆调侃,“为什么会种菜?J城的菜不好吃,还是富人圈独特的潮流时尚?”
沈流看他一眼,含笑道:“为了有获得感。人这一辈子能自主选择的东西太少了,在仅剩的那么寥寥几样里,最重要的无非爱好和爱人。种菜不但能让人放松心情,而且看着它们开花结果,吃进肚子里,挺有成就感的。”
秦穆没料到这人居然答得这么正经,一时倒不知该接什么好。
“对我还有什么好奇的?有问必答。”
他刚说的那两样东西,“爱好”已经答过了,剩下的只有“爱人”一项。两人毕竟曾有过那么一段,秦穆绝不会去踩这种敏感又尴尬的雷,当即中止了话题:“没了。”
“那么礼尚往来,轮到我好奇了。”沈流的唇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听说赫赫有名的法老先生有很多仰慕者,却总打着禁欲旗号将人拒之门外,是什么缘故?”
一记不偏不倚的直球,没给半点转圜躲闪的余地。
秦穆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抬起眼皮道:“怎么,你的眼线没查到原因?”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的窥探,更何况这是隐私。
“这么久了,没遇上合拍的?” 沈流恍若未觉地在雷区再接再厉地蹦跶。
“我对与人相处不太在行,正想讨教点儿经验。”秦穆淡淡道,“沈总是怎么对待那些仰慕者的,精挑细选还是来者不拒?”
终于生气了。
沈流有了三分笑意。
秦穆将他摆在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位置上,可以谈天气,谈国事,谈家常,然后到此为止,可他偏偏一步步越了界。
用过的房间、多话的管家、暧昧的挑逗、熟悉的菜色、剖开的隐私……沈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终于激怒了远道而来的旧情人。
没错,他是故意的。
在稚嫩的青年时期,爱恨都直接而浓烈,不需要兜圈子,不需要相互防备和猜疑。然而时间残忍地将他们变成了更成熟、更世故的样子,像是浑身长满了刺的怪物,将所有的真实意图藏在心里,在靠近时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在试探中猜测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然后调整自己的应对方式。如同两个谨小慎微的剑士,不断揣摩着对方的心思,以致于陷入了一动不动的僵局。
秦穆愿意做熟悉的陌生人,可沈流不愿意。他偏要打破僵局,撕下秦穆脸上拒人千里的假亲近,让他露出真性情来。哪怕生气也是好的。